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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www.biquge34.net,舞雩春归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散开时,她也诊得差不多了。定睛去瞧那伤处,脓疮溃烂得不成样子,中央长着黑紫的窟窿,黄色的脓水在创面上*地淌着,十分恶心。除此之外,其他部位也出现了紫红的硬块,当得起病入膏肓四字。

    这下她倒觉得开多少败酱草都无所谓了,城中的医师束手无策,给他开什么玩意都是一样的。

    “大人!夫君……他还有救吗?大人可怜可怜奴吧!”妇人跪在她脚旁,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拽着她的裙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奴只有夫君一个家人,他要去了奴可怎么办啊!”

    苏回暖的话终归没有说出口,手指在床头的木柜上叩了一下,抿唇重新搭了搭脉。

    ……这脉象竟很是奇特。

    恶疮多发于后颈和后背,长在腹部的不多见。她捏着虚弱的心跳,聚起神目不转睛地盯着脓疮,突然撤了手——她看见脓水下的紫黑色上,一条红丝迤延血上而生,细小的枝节爬入蜂窝似的*肌肉里。

    红丝疮?她倏地起身,戴上面巾遮住口鼻,眼睛离伤处不到三寸,清楚地确定了血线的位置。可是这种传闻中无治法的痈疽都生在手足间,怎么会跑到了肚子上?

    “烧水,备灯,他情况很凶险,我只能试试看。”

    妇人被她严肃的脸色吓得失语,手忙脚乱地去外间拿东西,频频回头张望。

    她打开药箱,将一把银亮的勾刀在火上烤了一会儿,林齐之正好回来了。

    苏回暖听了某某几种药材名,越发举棋不定起来,过量的用药会导致病人身体更加虚弱,她一刀下去,人不会就上西天了吧?

    病人适时撑开眼皮,失去光泽的瞳孔无神地望着她,苏回暖愣了一瞬,果断地下了手。先用银针将那丝红线横截,所到之处刺了十几下,黑红的血液从针眼汩汩冒出来,她让林齐之极快地从蓝色的小瓶里洒出药粉覆在周围,麻痹痛感,再喂了一颗褐色的特制丸药。勾刀切下一分,再下去一点,病人哼也没哼地晕了。这创口不深,竟然好运地没伤到脏器,那么清理干净就更有底气了……

    苏回暖的手没停,神思却恍惚了须臾,她也曾经给人动刀子,第一次手本来就生,病人还特别不配合。那是几个月之前,可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一样,历历在目。

    枯白矾、密陀僧、黄丹、血竭等研成的粉末在除尽脓水的创面上结了厚厚一层,林齐之写下生肌散的方子交给妇人,补了个拔毒散和内固清心散,瞅了眼苏回暖道:

    “苏大人,然后呢?”

    躺在床上的男子面色转为青白,似乎只剩下一口气,苏回暖两腿发软,寻了个干净凳子坐下来,道:

    “暂时稳住了,服用的方式都在方子上,你抓药的时候顺便问药师就好。不过还有个问题……”

    她见妇人认认真真打量着白纸黑字,诧异问道:“你识字?”

    妇人捋去一抹发丝,饶是劳累瘦削,但风韵犹存,朝她尴尬笑道:

    “不瞒大人说,奴原是城里天香阁的,自从跟了夫君便老老实实过日子,这些排场上的东西都没什么用了……”

    苏回暖和林齐之恍然,难怪一个穷苦的采药人能讨到长相举止都不错的妻子,原来是被贱价赎身的风月中人。

    妇人请两人到外间坐着喝茶,说是外间,不过是隔帘的木桌边。苏回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诊出的讯息,嘴角保持着弧度,心里隐约觉得有什么突兀的地方。

    位置殊异的痈疽,大把大把的败酱草,浑身抽搐发热的模样,与症状不符的脉象……她无意识地用笔在纸上运笔写着,双目怔怔地望着前方熏黄的墙壁,待手腕一顿,低头浏览写出的那几排字,苍术,防风,当归,皂角刺,石斛。

    很熟悉的组合。

    “苏大人?”林齐之试探地唤她,“您怎么了?”

    苏回暖刷刷地划掉写过的字,揉成一团塞到袖子里,“你刚才说……”她住了口,“没事了,我们这就走吧,回去让药局抓点药差人给他送过来,这家中就两人,怕这位夫人顾不过来。”

    妇人感激涕零,午时已过,医师们还没有吃饭,这时候因着急丈夫的病不好留他们,遂随了苏回暖的意,殷勤地送他们出门下山。

    苏回暖婉拒道:“刚动完刀子,你还是照看你夫君吧,我们叫惠民药局的医师多送点药。”

    总共不到两个时辰,车夫应该还在山下等着,她总是不安心,打算回去就和晏煕圭说。林齐之跟她跑了一趟远路,并没有帮大忙,

    山林里的树木高大茂密,即使是严冬也不曾凋零树叶,水汽弥漫在山谷里,泥土湿重,踩在上面容易陷进去。苏回暖费力地拔出靴子,对林齐之道:

    “除了败酱草之外,还有松丹?”

    松丹可治背疽发作,但林齐之却说这松丹仿佛有点问题,是加了料的。

    “不知加了什么,反正那股味道凑近了才能闻出来,全被败酱草盖过去了,苏大人,这其中是否有值得推敲之处?”

    苏回暖也就不避他,直说道:“我让你去厨房的时候,她也没紧张,再说我觉得她对她夫君是真心的,应该不是做妻子的要害丈夫。”

    林齐之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她咳了声,扶着树桩慢慢侧身跨过土坡,可以看见马车掩映在灌木后,车夫果然乖乖地在原地等候,正拿旱烟逗着一只沙地上的雀儿。

    苏回暖看了看日头,来得及回城,她先要吃顿填饱肚子才行。她不愿花精力去理清这件离奇的事,可思绪主动回到了那日把解药交给盛云沂的一刻。

    她清楚地记得解药上的药名,今日写的虽残缺不全,剂量也未标明,但那排字足以勾起她的回忆。那次是对着药方研制解药,这次是对着症状来开药,写出来的字不谋而合,未免太巧了。

    寒风掠过野梅枝头,送来一阵幽香,她的心情却再也轻松不起来。

    像是有一张大网,覆压千里,从京城到原平,甚至还要更远。

    她不能确定,只是想起了繁京惠民药局燕尾巷里惨烈的一幕,医师王敬被割了脑袋,他的妻子孤零零地死在床上,提供□□的司严仍然在太医院做着他的右院判。

    晏煕圭要借太医院的人马南下,目的定然不单纯。或者说,是盛云沂有他自己的谋划。

    她在车中闭目养神,把知道的事情和晏煕圭说就好,其他的她管不着,就像盛云沂说的,她离他那么远,他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苏回暖觉得这时候要是他在,她不会这么草木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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