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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www.biquge34.net,沧浪之城(全2册)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实质与菜市场讨价还价大同小异,一分钱一分货。洪卫无聊,翻开词典查找,发现爱情是指男女相爱的感情,婚姻是指因结婚而产生的夫妻关系。生活中的爱情其实不应叫爱情,准确地说,生活中的爱情应该叫婚姻才对。中国人常常只为传宗接代,将一对对素不相识男女牵进洞房,徒生“婚姻是爱情坟墓”的感慨。洪卫并不赞同这句话,他认为爱情的最高境界就是婚姻,有了爱情,婚姻不会成为坟墓。婚姻之所以成为坟墓,就是因为缺少爱情,中国式婚姻与之不谋而合。那些打光棍的教师,并非找不到对象,常常高不成低不就,苛求寻找理想的婚姻往往错失良机。当然,城乡差别是巨大的,城市和农村就是两座深不可测而近在咫尺的山峰,可望而不可即,家在农村也使他们信心受挫。洪卫还小,年龄就是优势,大家也拿薛青跟他开心。提到薛青,洪卫心里涌动阵阵暖意,但他觉得她是高不可攀的白雪公主,两家条件相距甚远,便心灰意冷。

    吃完晚饭,洪卫听殷勤他们讲故事。父母为殷勤早早订了娃娃亲,那时候双方还是光屁股,不知情为何物。稍大,他才知道有了婆娘,双方羞于接触,再也没有讲过话。考上大学,他自然想悔婚,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陈世美”的恶名铺天盖地,差点将他辱死;女方亲属将粪便泼洒他家,差点将他臭死;长辈的拳头没头没脑,差点将他砸死……一直闹了几年,在罗校长帮助下,殷勤终于解除婚约,损失了几千元,脱了几层皮,却一身轻松。不过他找对象并不容易,因为家境并不富裕,父母为了解决他的婚姻,种了几亩地,还承包了鱼塘。五年工作的历史,就是五年寻找对象的历史。在红娘穿针引线下,殷勤像一只辛勤的蜜蜂,在花丛中忙碌穿梭,见面,约会,交流,分手,循环往复,殊途同归。他被爱情之箭射得体无完肤,对女人滋生出莫名恐惧,只要有人介绍对象,他就心率加快,虚汗直淌,自己总结为“恋爱恐惧症”。全彪说,女人是一本永远读不完的书。殷勤觉得这本书里全是生字僻字冷字,甚至是繁体文文言文甲骨文,修辞手法眼花缭乱:比喻排比夸张拟人反问设问借代对偶……头昏脑涨,心力憔悴。只要看见适龄女性,他便草木皆兵,如临大敌,消极情绪也影响了全彪他们。

    宿舍成了大家躲避烦恼的娱乐场,下棋,打扑克,自然躲着罗校长,玩时有人

    在宿舍外放风。扑克玩腻了,开始打麻将,五番起胡,幺头平胡缺一独吊瞎洞自摸门净各算一番;大吊车一条龙混一色对对胡各算两番;清一色算三番,两分钱起算,最多一角六分。洪卫是个新手,本来只会跌倒胡,在殷勤指导下,水平突飞猛进,只是算番还要伸出手指慢慢比划。洪卫对殷勤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叫崇拜,他对智力游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下棋、打球、玩扑克无一不精,喝酒战无不胜,号称“麻神”,尤其是麻将,更是炉火纯青,出神入化。有一次洪卫在打,殷勤在后观望,洪卫抓有一组牌:二万五万八万,他便犹豫着抓住二万和八万,考虑怎么出手。殷勤沉不住气,倾身伸手从牌队中摸了五万打出去:“笨蛋,边中边,打中间。”气得洪卫停牌与他理论,结果引发了一场麻坛大论战。一桌四人,观望四人,自成两派,七对一,殷勤孤军奋战,舌战群儒,七人群起攻之,咄咄逼人。

    殷勤心平气和,推开众人,像教练在桌上示范开来:“二万五万八万三张在手,大家按常规留五万,觉得中间牌好上张,其实不然。打二万剩五万八万,抓到三万至九万上张,计七张牌有用,打八万同理。但打五万,剩一万八万,抓一万至四万、六万至九万上张,计八张牌有用。有理不在声高,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请问,是你们的打法合理,还是我的打法科学?”

    大家呆呆望着桌上,无言以对,自认为一贯正确,却经不住他一摆。丁得平一把抓住殷勤的手:“高手!喝酒是‘麻神’,麻将也是‘麻神’,双麻相加,成‘麻鬼’了,你的牌技真的神出鬼没。”

    从此,“麻鬼”大名远播。麻将千姿百态,绝不雷同,其乐无穷。在工作中,洪卫与师生打成一片,得心应手。工作之余,每当痛苦的记忆涌上心头,他就借牌消愁。麻将确实是消磨时光的工艺品,也是放松身心的麻醉剂。熟能生巧,加上殷勤不厌其烦地点拨,洪卫也成了麻坛高手。

    第一学期很快结束。上午发放成绩报告单,布置寒假作业,下午开始正式放假。为了祝贺半年来各方面平平安安,大家在宿舍碰头喝酒。吃完饭,殷勤又组织大家打麻将,赢输不上腰包,筹资购买晚上酒菜。

    挑好风头,洪卫坐东,全彪坐南,丁得平坐西,殷勤坐北。砌好牌,洪卫猛力一掷骺子,摇头晃脑:“东风万里红旗飘,阶级敌人在磨刀。”

    全彪不甘示落:“南风习习迎朝阳,斩钉截铁不投降。”

    丁得平摩拳擦掌:“西风劲舞邪压正,精神抖擞一身轻。”

    殷勤豪情万丈:“北风呼啸哗啦啦,屁滚尿流全拿下!”

    四人斗智斗勇,鏖战了三将十二圈。结束,四人骑自行车到大桥下小饭店,点了菜,喝干三瓶酒。闹到九点,一个个脸红,舌卷,腿飘,四人骑车回校。

    全彪突然高喊:“有情况。”

    一名女青年快速骑车超过他们。路灯昏暗,她躬着背,双腿像装了弹簧,自行车就像摩托车。

    “逗逗她。”殷勤手在空中一扬,“全彪跟我向前,洪卫和丁得平断后。”

    殷勤和全彪坏笑着追上去,冲到女青年前面,两人各自伸出一只手,互相搭肩,慢悠悠骑。女青年胆怯地四下扫视,发现路上只他们五个,除了路,就是河流和田野。

    “上。”丁得平大手一挥,洪卫正在犹豫,被他左手一把拽住,不由自主追上去。洪卫的头昏沉沉,已做不了自己的主。

    女青年像一只惊慌失措的老鼠,东躲西藏。四个男人酒气熏天,成了四只虎视眈眈的猫,他们装模作样,尽情戏弄。鼠快猫挡,鼠慢猫逐,前后夹击,歪歪扭扭,四人忍住笑。老鼠想突破猫的包围,闪展腾挪,却像钻进一只口袋。

    “哦哦——”殷勤、全彪兴奋地高喊。

    “哦哦——”丁得平鹦鹉学舌。

    女青年花容失色,低声哀求,洪卫于心不忍,准备撤退。不料,女青年玩的是缓兵之计,他们正好骑到了她的村子甸垛村边。她停下车,放心大胆喊起来:“来人啦,有流氓——”

    尖利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分外刺耳。从村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有粗壮的吆喝声。四人扭头骑车就逃,如丧家之犬,酒也清醒了大半。

    后面传来女青年愤怒的诅咒:“淹死的!一枪打十八个眼子!”

    回到宿舍,惊魂未定。洪卫扭住殷勤:“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怎么罚你?”

    殷勤连声讨饶:“我愿将功赎罪,烧鱼汤给你们喝。”

    “好,不得食言。”三人异口同声。

    殷勤不知从哪找了张渔网,四人悄悄溜到学校南墙外侧鱼塘边。殷勤潇洒地抛出渔网,渔网在空中像一朵菊花散开落下去。一会,四人把网拖上来,居然有五条一斤左右的白鲢。殷勤捡了两条给洪卫,另三条又倒进河里。

    “干什么?”众人不解。

    “我们是教师,不是职业小偷,为人师表,也要讲点职业道德嘛,两条够了。”

    “婊子!”全彪咬牙切齿。

    “什么意思?”殷勤疑惑不解。

    “说你喜欢立牌坊。”洪卫拎着鱼弯腰冲进学校,身后传来笑骂。

    只半小时,宿舍里热气腾腾,满锅飘香,四人凑到锅前美美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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