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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www.biquge34.net,亡者低语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但是大火中就发现了五具尸骸,没有第六具。

    而林杰只开了四枪。

    我又在想象当时的情景了。林杰飞快地开了四枪,射到了四个人,然后喝令剩下的那个不要动,走过去,用粗树枝将其敲晕。他捡起弹壳,又把死人身上的弹头挖出来,燃气山火。被山火焚烧的,只有四兄弟和江文生,而他,则带着昏迷的那个出了山。

    一定有人知道房氏兄弟金山,所以当发现五具尸体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以为五兄弟都死了。不知法医验不验尸验不验牙,这样的小县城里,恐怕未必会一具一具地验过来,只要确认其中的一具是房氏兄弟中人,其他的旧自然认定了。其实却还有一个活着,但是这个活着的,并不能称他为幸存者,因为他就是那个继林杰之后,被脑太岁附体的人。

    一个所有人都以为已经死去的人。

    如果脑太岁附体江文生的时候,已经感觉到能量消耗过大,那么当它被迫又附体林杰和房某之后,肯定陷入极度虚弱的状态,急需调养。

    哦等一下,我刚才想到的是什么?我理了一遍刚才的思路——附体林杰和房某,哈,对了,对了,居然有一个现成的线索,我到现在才意识到呢。

    越是简单的事情,越是容易被忽略。脑太岁在江文生之后,寄生到了林杰的身上,为林杰编织好虚假记忆后,又寄生到另一个人——目前假设为房某的身上。这其中有一个接力点的问题。

    从江文生到林杰,因为江文生应该是解除寄生状态后就死了,所以无所谓接力点。但从林杰到房某,这个转移宿主的接力点,就值得细细推敲。

    因为林杰被脑太岁“释放”之后,他就恢复了自主意识,那么他脑中那段虚构记忆的最后节点,就必须和清醒后的第一个严丝合缝。

    听起来这似乎挺简单,比如奖状停车时打了个瞌睡,趴在方向盘上迷糊了一会儿,醒过来继续开车回上海,这不就行了吗?其实不行。

    因为林杰背上的伤口。寄生必须要突破宿主的皮肤,直接连通神经系统才行,所以必然会产生伤口,就是那种愈合后呈铜钱大小的圆疤。以林杰的精明,哪怕用更大面积的伤口来掩饰着两个疤都是很冒险的,所以就要求短期内决不能让他发现这两个圆疤。

    这不仅要求寄生时预先挑好位置——得是不容易被自己看到和摸到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在林杰恢复清醒后,不能感觉到疤,不能痛,不能痒,不能麻。

    我相信脑太岁多半能做到,在离开林杰的身体前,或者俯身房某后,用某种生物方式刺激林杰伤口细胞,让伤口迅速愈合。

    但这不是魔术,伤口愈合得再快,也必然需要一段时间。愈合——结痂——痂脱落,怎么也得好几个小时吧。而且脑太岁那时候的状态时如此的虚弱。

    这几小时甚至是十几小时的时间,该怎么让林杰认为是正常停留,不起疑心?

    我只想到一个办法——旅馆住宿。早晨在旅馆醒来,带着虚构记忆返回上海,再正常不过。这样,脑太岁可以在离开林杰身体后让他昏睡至少十几个小时,令其伤口愈合。而这个充当记忆衔接点的旅馆,则必定在林杰的回忆录中有所体现。

    没错,就是我身处的这座旅馆。有一种兴奋的战栗从我的后颈蔓延开去,在我冒险生涯中,每一次突破迷雾,都会有类似的感觉,这就是我爱的生活,我能从中感受到自己的价值所在。

    而林杰住在这座旅馆的那个夜晚,脑太岁的最后宿主房某也在。他是被拘束着更可能是昏迷着进入这座旅店的,被寄生后自行离开。他就是我要找到的目标。

    梁应物后来告诉我,要不是我再短信里提醒一句,他还真可能收到短信后,就直接拨过去了。不论如何,差不多在我意识到旅店老板娘价值所在的时候,梁应物就已经和张岩取得了联系。

    梁应物发给张岩的短信内容如下。

    我是梁应物,受那多所托与你联系,你可如信任他般信任我。这些天许多人都在找你,你现在情况如何,我会竭力帮你。

    他设想了许多种张岩遇到的恶劣状况,但事情还是出乎意料。这不怪他,换了我也一样想不到。

    短信发出之后,不到半分钟,回信就来了。

    别告诉警察和爸妈我回来,你现在有时间吧,能见面详谈吗?

    梁应物立刻就注意到这条短信中的我回来了四个字。这么说,她是自己离开的?

    立刻发了同意见面的短信过去,张岩回复的见面地点是浦东的一个街口,靠近八佰伴百货。

    仅仅只用了不到半小时,梁应物就见到了张岩。她站在红色电话亭边,蓬头垢面,神情焦虑不安,仿佛困在孤岛上的求生者。

    “帮我。”这是她见到梁应物的第一句话。

    而这个时候,一千六百公里外的我已经从老板娘那儿获得了最关键的一条信息。这是决定性的,既肯定了我之前的一切想象,又将把我带到脑太岁的面前。

    很多时候,事情总是在你想不到的地方获得进展。原本我以为,确认了林杰和房某曾在这儿住过,向老板娘稍一打听,线索就会送上门来。不了林杰但是无比的低调,我仔细形容了他的长相,自诩记忆力超群的老板娘,起先压根就想不起来当年店里住过这么一个人。后来我忽然醒悟,说这人是开了一辆沪牌的警车来的,应该就停在院里,老板娘才一拍大腿,说确实有这么号人。

    据回忆,林杰是白天来开的房间,当时是一个人,根本就没怎么搭理老板娘。晚上林杰还扶了个醉鬼回来,老远就能闻到一身酒味道。不用说,这个人就是被浇了酒做掩护的房某了。

    老板娘没看见醉鬼的面容,他该是第二天五六点光景离开的,那时候看店的是雇请的年轻女服务员。

    以老板娘对林杰住店的印象这么浅来看我相信这个女服务员也没看清楚房某的脸,他肯定是用帽子之类的东西把脸遮起来了。否则,女服务员一定能够会偷偷告诉老板娘,说看见了个酷似死鬼的家伙。

    我眼瞧着路又要走不通,只好把话题再扯回房氏五兄弟的身上。照理说脑太岁会很注意让房某的面容不被人看见,并迅速离开当地,以他们五兄弟的恶名远洋,万一被认出来,假死的把戏就玩不转了。但万一发生帽子被风吹走之类的意外,让人瞧见了一眼呢。一发生这样的事情,民间很容易会有些流言的。

    小概率事情,如果是坏事,那么多半会发生,如果是好事,那么多半不会发生。这是我多年来的经验,所以只是抱着姑且一试试的心思,没想居然有了收获。竟真有流言,虽然和我设想的产生方式有所不同。那是个概率更小的时间,只能说脑太岁很不走运,但那个撞见脑太岁的人,运气就更差了。

    事情发生在零七年春,刚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正是农民工返城的时节,这里也和全国许许多多个二三线城市一样,有大量去省城或更大城市里闯生活的人。刘春城就是其中一个,年近四十,做过十几份不同的工作,却还一事无成。零七年开春,刘春城靠着之前的一些积累,去了南昌,想做些小五金的生意。

    才刚在市里寻乐哥地方租了个店面,前院开店后院主任,还没开张呢,忽然给店里打了个电话,说今天看见个人,长得很像是房祖仁,也就是房家五兄弟的老幺。当时他惊诧之余,还上去打招呼,那人却像是被吓了一跳,没搭理他快步走掉了。

    这个刘春城也并不是真认定了房祖仁还活着,但五兄弟死于山火这事,早就全县城的人都传遍了,这次看见如此酷似的人,就当做件稀罕事情,告诉了家里人。

    家里人听后,也就只是笑笑而已,并没当成一回事。没想到,过了几天,惊诧找上来,说刘春城死了。

    这案子听说被定性为入室行窃被发现后持刀杀人,凶手逃逸,一直没有抓到。但是刘家人联想到刘春城之前的那个电话,就怀疑是房祖仁杀的人,一度要求把五兄弟的墓扒开来,dna验尸,看这五兄弟到底死了没有。

    房家当然不肯,闹了一阵,也就渐渐平了。

    我听了大感振奋,这正合我的推测符合:房氏兄弟里,有一个人没有死,而被脑太岁附体了。

    公安部门对于刘家的说法不屑一顾,因为在他们看来,房氏兄弟并没有借山火假死的理由,更没必要假死被发现后杀人灭口。但是我知道理由。

    时间还不算太晚,我急着想去刘家打听个究竟,正琢磨编个什么理由,从老板娘那儿问出刘家的地址,这碎嘴的女人却主动开了口。刘家死了主心骨,过没多久,就搬离邵阳,听说投奔一个在义务做小生意的亲戚去了。老宅没卖,但空着有一年多了。

    去了义务,这怎么个找法呢?

    我又和老板娘扯了会儿,再没能获得什么有效的信息,谢过了她的好饭好茶好谈资,一副心满意足地模样回房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注意打定。不去义务,直接去南昌。拨了林杰的电话,要他帮着联系南昌警方,然后我又拨了梁应物的电话。

    张岩其实根本不曾失踪过,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失去过自主行为能力。

    她孤身一人,混入了流浪汉中。当梁应物告诉我张岩这几天的去向时,我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百般滋味混杂在一起。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时,那一身的公主打扮,还记得去她家里时,她拿着小茶杯上的生气脸给我看时的骄傲神情这样一个女孩子,竟然肯风餐露宿,混到流浪汉中,整天靠乞讨为生,与跳蚤老鼠蟑螂为伍。

    甚至连我,心底里都嫌这种方式太累太脏太没面子,迟迟不愿采用。可是张岩竟然毫不犹豫地就去做了。

    她在衣服里缝了很少的钱,翻出多年前的一只旧手机,带上一把刀,就这么去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怕露馅,连手机都是关着的。

    梁应物见到张岩,错愕之下,也说了句错话。他感叹说,流浪汉里可有一些事无法无天的家伙,你一个弱女子居然混在里面五六天,没什么事情。说完他就觉得不妥当了,因为如果已经发生过什么不幸的事情了呢?

    张岩却很坦然地回答,只要睡觉的时候,握着刀把不放就行了。关于其他具体如何打入流浪汉群体,如何被他们接受,其中必然有许多的磨难乃至自污,张岩就不愿多说了。

    我后来回到上海和她见面,再一次感叹她勇气的时候,她撩起左手臂的袖管,把手上的刀痕给我看。

    “难免有些人想占我便宜,可我又要尽快和他们混熟,还要从他们嘴里打听消息,一般磨磨蹭蹭,也就忍了。碰上要得寸进尺,真想干什么的,我就割自己一刀。他们就缩掉了。”她淡然地说。

    她手臂上,长长短短的刀口,少说也有六七道。

    这女孩儿一股子的干脆劲和狠劲,着实让我叹服。

    张岩的情况,和我们之前设想的那些危局大相径庭,梁应物听了不禁有些奇怪,人身安全没问题,这么急急忙忙慌慌张张地求助时为什么呢,难不成,已经打听到了刘小兵的去向了?

    张岩当然还没这么神通广大,但她这几天并不是全无收获。关于失踪地道的传闻她听了一大堆,这些并无多少价值,一大半是我此前已经打听到的,另一小半也是牵强附会,没有站得住脚的线索。可是在失踪地道之外,据说有个地方,近半个多月也连着失踪了两个把家安在那儿的流浪汉。

    因为失踪地道的传闻在流浪者中身嚣尘上,所以流浪汉们现在对类似的事情十分敏感。换了从前,不见了两个人,大家会觉得是搬走了回乡了,都不当回事情。可是现在,就传得非常邪乎,都说因为失踪地道没有人敢去住了,所以厉鬼换了地方抓人,那儿以后就是失踪地道第二了。

    这个“失踪地道第二”和砸晕我的两兄弟住的地儿差不多,也是高架桥的桥洞,不过是在靠近杨浦大桥浦东段的地方。张岩听说传闻,则是在八佰伴附近的流浪汉群落里。从传言散播的地域广度,足可见得这一连串的失踪事件,已经能在流浪汉们中间造成了相当程度的恐慌。

    打听到这样的消息,算是阶段性的成果了。张岩性子直,并不是莽撞的人,我初见她时的那些印象,多半源于她的不谙世事。所以她没有直接冲去传说中的失踪桥洞调查,而是想把她的调查成果先告诉我。

    她再次打开手机,大量的积存短信蜂拥而至,其中有我的,更有她的父母及公公婆婆的,有警方的,还有一些好朋友发来的,立刻就让她知道了自己正面临什么情况。

    张岩之前根本就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她本来想暂时把刘小兵失踪的事情瞒下来,结果刘小兵父母现在都已经到了上海,担忧焦虑,急得团团转。自己父母那儿还好说,张岩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公公婆婆,一时没了主意,连家都不敢回,这才发短信向我求救,想让我给她出出主意。

    梁应物让她别急,给她在旁边汉庭酒店开了个房间好好洗个澡,在八佰伴买回干净衣服给她换洗,还有份麦当劳的汉堡套餐。等收拾停当,张岩缓过了精气神来,梁应物给她出了个主意。

    “你躲着不见人,总不是个主意。至少,你得告诉你爸妈你没事,否则让他们总担心着你,对他们的身体也不好。我的建议,别直接联系爸妈,我来向警方打个招呼,让他们和你爸妈说找你了,有一个间隔缓冲。有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怎么说,我们得先商量一下。有个失踪地道什么的,最好不要说,警方不会相信的,除非有许多证据,他们自己调查得出这个结论才行。可是现在没证据,你一说,不管是警察还是你爸妈刘小兵的爸妈,都会觉得你脑子出了问题,这样一点帮助也没有。”

    “那我该怎么说,怎么解释我这些天去干什么了?”

    “你可以说,查到刘小兵最后可能出现的地方,是那条失踪地道。你想知道,那天夜里有没有什么住在地道里德流浪汉见过刘小兵,所以这些天你一直混在流浪汉的群体里,打听有谁在那个晚上住在失踪地道里。这样说,真真假假,真的比假的多,对这些天的行踪也不必对警方隐瞒。大家虽然不见得认同你突然出走的行文,但都会觉得,你是忽然之间没了爱人,失了方寸,会同情你的。”

    张岩想了很久,谢谢梁应物,说这是个好主意,但她不准备采用。

    “我不想骗我爸妈,更不想骗宝宝的爸爸妈妈。既然他们已经知道宝宝不见了,我就要把我知道的都说粗来,不管他们觉得我疯觉得我傻,觉得真不该放宝宝娶我,我也得说出来。这是我必须做的,也许他们相信了呢,也许他们会用他们的力量,一起来查呢,哪怕只有很微小的可能性,我要说。”

    我一点都不意外,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我后来对梁应物说。

    真是个死心眼的女孩,你有时候也是这样。梁应物说。

    我觉得这是在夸我。

    梁应物帮她给警方打了招呼,做好铺垫,在反复叮咛她,不要再突然消失,尤其是不要自己跑去那个失踪桥洞去调查。

    “你们会怎么做?”张岩执着地问。

    “那多还没木ilai,我先去核实你这个信息。”这种没边没谱的传闻,警方通常情况是不会管的,就算确认了那里失踪过一两个流浪汉,警方也很难做出断然举措。封锁桥洞不让流浪汉住?或者由警员加班流浪汉住桥洞卧底?这些都不可能。就算在桥洞加装摄像头,都要级级批报申请下经费才行。大案要案,领导批示就可以加快进程省略手续,但仅仅使馆流浪汉们,又没有死者没有人证物证所以,暂时一切还只能靠我和梁应物的个人关系个人力量去做。

    在我和梁应物通过电话之后,梁应物把我们商量后的决定转达给张岩。

    “如果那个桥洞的确在发生失踪案,那多说,给他两天时间。两天内,如果他回得来,他去假扮流浪汉住桥洞。回不来,我去。这件事情,我们管到底。”

    次日,我起了个大清早,闹铃响时,发现自己昨夜居然捏着手机和何夕电话打到一半时睡着了。到八点多,我在国道转到高速入口前停下来给她拨过去,她说:“忙着,好好开车。”就挂了。完全何氏风格,但我总觉得,相比从前,少了分冷冽多了分温柔。

    中午时分,进入南昌市区。事情过去了这么几年,城市在市政建设的大变革中早就该了模样,当年的罪案现场已经不在,道路拓宽,周边平房全都拆除了。林杰帮我联系了当地刑警徐亮,关于那宗案子的一起切,也就只能听他叙说。好在他记得很清楚,说得很详细。记忆力是好警察的必备素质,但几年之后能这样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也许跟重要的,是这宗案子给他留下的深刻印象。

    “最早的时候,也没觉得和其他的恶性案件有什么大的区别,死了个人,疑犯潜逃。这种事情呢,常常发生的。”徐亮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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