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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称呼?”程咬金礼尚往来,并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曲练。”

    曲练是名年约二十七的壮硕男人,浓眉大眼,模样称不上俊俏,却不难看,是个让人觉得颇顺眼的男人。

    “不知这回贵府主子送拜帖来的意思是?”程咬金也不再拐弯,扯出客套的笑靥问道。

    曲练望了她一眼,笑意盈盈。“提亲。”

    这回换程咬金惊讶不已“提亲?提谁的亲?”

    “我家主子曲无漪与程府主子的亲。”

    程咬金先暗暗打量自己的穿着,她向来以男装示人,加上含玉、吞银也以同样身分在商行间走闯,这些年来只在梅舒心面前穿帮过,没道理让一个男人来向“程府主子”提亲呀!

    “恐伯是贵府主子错认了吧?我是男人,怎么能让男人来提亲,这样岂不成了金雁及银鸢两城最大笑柄?况且我与贵府主子素不相识,他贸然提出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要求,是存心侮辱程某?”

    曲练沉稳一笑“我主子说,是男是女,彼此心知肚明就够了,特别吩咐我不许多言。”然后,他很愉快地看着程咬金脸色一怔。

    曲无漪知道她是女孩?

    “至于您嘴里的素不相识,关于这点,我无从置喙,不过我主子的的确确与您有一面之缘,贸然提亲是因为一见锺情。这么说,是否让程主子心里有底?”曲练续道,口气轻快。

    “一面之缘?一见锺情?”她压根连曲无漪是圆是扁是老是小都没眯过半眼,竟能换得他上门提亲,这简直荒唐。“只见了一面的人凭什么以一眼来决定这个人值不值得爱、值不值得嫁娶?那岂不是太轻贱自己,也太失礼于对方?”她忍不住借用梅舒心的话。

    “我主子向来不会看走眼,他认为您值得就是值得,毋需浪费时间和精神思索太多。”曲练似乎早知道程咬金有此一问,轻轻松松堵回去。

    “我值得他这么做,他可不一定让我也觉得他值得。”做什么一副她非君不嫁的口气和态度?说曲无漪是土皇帝,他还当真以为自己是万人之上的天子之躯,要什么得什么,天下女人尽得拜倒在他脚下吗?哼!

    “放眼金雁城及银鸢城,没有人比我主子更值得。”

    “那么就当我不识抬举,无福消受吧,曲公子,请回。”程咬金准备送客。

    “程主子,话别说得太绝才好,留些余地,将来若情势逆转,您有求于人时才不至于太难堪。”曲练没有因程咬金的“送客”而动怒,只是笑笑地叙述他的看法。

    “多谢曲公子的教导,我会搁在心上”最不起眼的那个角落去等发霉!程咬金暗暗补上。

    “请程主子留步,我自己走就行了。”曲练阻止她那一脸想踹他出门的假笑,右脚才跨出了门槛,突地停顿了下,回首对程咬金再笑,这回的笑容里带着猫捉老鼠的兴味“对了,忘了向您提,我主子的聘金”

    “曲公子,我想是我没说清楚而不是你耳朵有问题我,不会嫁曲无漪,所以即便他的聘金是金山银山,都与我无关,请。”这回很强调那个“请”字,只差没吼他滚出去。

    曲练笑出声“金山银山不可能,不过要解程府燃眉之急绰绰有余。”他意有听指。

    燃眉之急?“你你怎么知道!”该不会糖仓屋顶上的那棵树真是曲无漪的杰作,想藉此向她行逼婚之实!

    “我主子虽然权大势大,但要招来狂风大作并刮来一截断木,这就太蒙程主子看得起,我保证,那棵砸坏贵府屋顶的树和我们曲府毫无关系,一切都是凑巧。”曲练一眼就看穿程咬金的目光中写着什么,替自己府上找回清白。

    “你怎么知道我家屋顶被大树给砸坏一事?”厚!还敢不承认那棵树和曲无漪有关

    “方才在大厅上等待程主子的过程中,贵府的奴仆沿途都在谈,想不知道也很难。”那些程府奴仆一个个脸色惊慌,又叫又跳,他光坐在厅里喝茶就听见十多个奴仆嚷嚷着:糖仓屋顶破了!被风刮来的大树给砸破了!里头的糖全溶成泥水了

    “即使如此,也不代表我非嫁曲无漪不可。”

    “当然,程主子有其他的选择,希望金雁、银鸢两座城里还有人胆敢和我曲府为敌,有足够的勇气替程主子解围。”言下之意,只要他们曲府放话,程府便会陷入孤立无援的悲惨境界。

    “我真的开始怀疑屋顶上那棵树是你们曲府干的好事”程咬金犯起小人嘀咕。再瞥向曲练,她深吸了口气“曲公子,我想,贵府主子应该也相当不齿这种趁人之危的行径,落井下石更非正正当当生意人该有的行为,倘若贵府主子知道你这种威胁人的嘴脸,不知心里做何感想?”

    曲练沉吟了会儿“嗯自当会斥责曲练一番。”

    “对吧?”听起来曲无漪还算个明是非之人。

    “不过若我能成事,不仅功过相抵,我还能获得惊人的赏赐。”他嘴里的“成事”当然就是指逼婚成功一事。

    “你”程咬金气结。

    “所以请程主子好好考虑吧,曲练告退。”这回曲练走得很乾脆,不拖泥带水,留下程咬金气鼓了双颊。

    “主子这如何是好?”程铢怯生生地走到程咬金身旁,扯扯她的衣袖。

    糖仓之事还没能解决,现下又来了个曲无漪逼婚,一桩桩烦心事接踵而至,程府是犯了冲吗?

    程晈金一吁“叫吞银和含玉到厅里来,大夥一块商量吧。”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曲无耻!”

    在听完程咬金的叙述后,程含玉和程吞银同时咬牙拍桌,一个气得坐不住,起身踱步,另一个则是再捶了桌面几拳,将它当成曲无漪对待。

    “曲无漪。”程咬金更正道,拿着手绢将桌上几摊被弟弟们大掌拍洒出来的茶液擦拭乾净。

    “会做这么无耻事的家伙只配叫曲无耻!”两兄弟一鼻孔出气。

    “好,曲无耻就曲无耻,关于他提的那件事,你们觉得如何?”

    “当然是别想!”默契好到像是一人一镜反照出来似的,皱眉、开口、咆喝,动作之间没有丝毫的差错。

    “可是答应要给王府的享糖已经确定交不出来了,姑且不论程府的损失,光无法履行契约这一项,程府就得赔上天价,再加上南方运蔗来的所有费用都等着王府享糖的货款来付,如果曲无耻当真无耻至极,再对两城的商行施加压力,我们很可能筹不到钱”

    “那不就这样吗!要糖没糖、要钱没钱,顶多就是被送入大牢,如此而已。”程吞银冷哼,十七年后不就又是一条好汉!

    “这样我有什么脸去见爹娘”程咬金苦着脸。

    “等你断了气,那两个老家伙都不知道投胎轮回到哪城哪镇去当小娃娃了,还见什么见?再说,真要论没脸见人的也是那两个老家伙好不好!一个府邸这么大的担子就朝咱们三人身上丢,也不想想咱们三人的年纪加起来也不过五十一岁,就得和外头的老奸商周旋,他们才该觉得羞愧好不!”程吞银再吠道。

    “但,怎么说我都是家里的大姐,也答应爹娘要好好照顾你们,我不要看见程府落得这个下场。”

    “咬金,大姐是你自己承认的,说不定我和吞银比你还早出世,你不用什么都朝身上揽。”程含玉冷静了下来。

    “因为我难辞其咎呀。”

    “是我们,而不是我,别忘了,程府主子是咱们三人,有事本来就得三人公平分担。平时让你占便宜可以,这种时候别想我们会让你。”有福同享时,让咬金多分一份,他们心甘情愿;有难同当时,他们可不会退让。

    “但这件事只有我帮得上忙呀,难不成你们两个人要嫁吗?倘若今天是必须要娶个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才能解程府之急,你们两个人再争好吗?那时我就不会跟你们抢了,多吭一句话也不会。”

    程咬金缓缓垂眸,藏住了苦笑。

    曲无漪的提亲,对程府而言,该是如获甘霖,只消她点个头,他们三姐弟的所有烦恼都马上烟消云散,虽然她完全不记得何时何地曾见过曲无漪,也不知道为何曲无漪会对她念念不忘,甚至甘愿冒险娶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为妻。曲无漪的心思,她不懂,也没心情去深究。

    接受曲无漪的提亲并不是唯一的方法,但却是最快的途径,可以让程府所有人不受一点委屈就能解决事情,用不着让含玉和吞银去伤脑筋筹钱赔偿或是折腰求人,也毋需担心牢狱之灾,如果撇开杂念,答应曲无漪的提亲才是聪明人的作法而她心中的杂念,名唤梅舒心。

    有些相似于每每吃到最后一口糖酸时的酸涩涌上喉头,当所有糖衣被吮尽后,糖里的酿梅总是让她又爱又讨厌,她会为了那梅酸而拧眉,也会为了糖饴外衣在嘴里化完而失落,现在,嘴里没有酸酿梅,心里却有了同样的酸涩。

    “要是这样,你还不如嫁给你想嫁的人。”程含玉很不甘不愿地咬牙说道“反正梅庄的本领也不会逊色于曲无耻,再说,曲无耻是怎么样的人,咱们心里没个底,而梅舒心的恶劣是我们心知肚明的,至少他会不会待你好,我和吞银也知道。”最后两字根本没说出口,只是意思意思蠕动嘴唇。

    “含玉”

    “但这是最后一步棋!在我没努力过之前,我绝对不允许你以这种方式嫁出去,无论是嫁给曲无耻也好,梅舒心也罢!”程含玉的但书说得用力,扁扁嘴,才慢慢放柔了声“所以,把眼泪擦掉吧”

    这时,其他人包括程咬金,才发觉了她自己眼角悬着一颗小小的水渍,虽增添了美感,却也更让人心疼,若非程含玉的点醒,没有人会瞧见那颗在强颜欢笑下俏悄凝结的泪珠。

    程咬金抹了抹颊畔,看着两个弟弟的坚决,点点头,允了含玉的话。

    “行走商场多年,咱们还有些人脉,平日咱们程府做人也算成功,现在遇上了难题,求得几分援助理当不难,我和吞银分头去找人帮忙,你在府里糖仓善后,情况如何晚上回来再说,这样有疑问吗?”

    “我没有。”程吞银摇头,程咬金也跟进。

    “那好,分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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