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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尹正清也怕太招摇了,到了风陵渡,折行渡河转南时。他尽量掩住行迹,四个人偷偷雇了一条船渡河。

    舟放中流,滚滚东流的黄河。

    尹正清豪情大发,朗吟长歌李白的黄河行:“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吟唱没两句,忽见上流放下一条小舟,舟上有个须发半白的老者,手持一竿,随波垂钓。

    河水流得虽不急,却也得要两个壮汉把住舵才不致冲乱了方向,可是这老渔人一叶扁舟,仅用一只赤着左脚搭在舵上。

    小舟便得平稳异常,连船身都不动一下。

    更奇怪的是他一枝细竹钓竿,好像连饵都不装,一下子就是一条四五斤重的大鲤鱼拉了上来,轻轻地抛在船板上。

    跟着又是第二条,第三条,而且拉鱼出水时,竿身也不弯一下,初时远看还不在意,驶近后连看他钓起了五六条大鱼。

    船上的几个人都直了眼。

    尹正清刚想开口打招呼,那老渔夫也怪,竟然直往他们的船边靠来,用带着江南音的腔调先开口问道:“公子爷,要不买买鱼呢?新鲜活蹦的黄河鲤鱼,一百两一尾,价钱公道极了。”

    这老叟的行踪虽奇,-他要的价钱可太惊人了,照时价而言,每尾鱼最多也几钱银子,他居然一开口就是一百两。

    船上的四个乘客都看得出这老叟是个身怀绝技,驾艇的舟子们却不识好歹。

    船老大立刻叱道:“去,去,你这老儿莫非穷疯了,一尾鱼卖一百两银子,有这么好的买卖,光打鱼也发足财了。”

    老叟却眯着眼睛一笑道:“谁说是一百两银子,我的鱼是以黄金计价的,一百两金子一尾,而且要十足的赤金,成色差一点都不行,公子爷,到底要不要?”

    他的小舟横过来,刚好拦住船头。

    船老大怒骂道:“老家伙,滚开点,你不想活了,你找死得挑个地方,掉在这黄河里喂王八,你的乐子大了,老子却没有这份闭情。”

    黄河岸边的船夫向以骠悍知名,这船老大见老者硬敲竹杠,早是一肚子气,撒口骂了起来,更是滔滔不绝了。

    尹正清一再用目示意,却止不住他的刁泼。

    奇怪的是老者毫不生气,微微一笑道:“老大,帮帮忙,光棍不挡财路,我老头子也不是指望卖鱼为生的,好容易碰上大财主才捞一笔,成交后少不得有你一份,足够把你喂得饱饱的。”

    他这句幽默,态度温和,船老大倒是不便再开口骂人了,因为对方究竟是个老年人。

    而且也没听出老头子绕着弯子,把他骂了回去,那喂得饱饱的一句,针对着他骂人掉在河-喂王八,简直是妙不可言。

    尹正清与随行的三个都笑了。

    年羹尧却唯恐这老儿来意不善,抢身出去,单手按剑,严密地监视着,另一边的鲁英自然也不放松。

    只有尹正清误态从容地道:“老丈,百两黄金一尾鱼,算起来虽然贵一点,但老丈钓起来的自然另当别论,在下买了。”

    那船老大一听尹正清居然肯买,不禁直了眼。

    谁知老者哈哈笑道:“公子爷,老汉有个怪脾气,从不零售,耍买就是整批,这船上的鱼,你可得全部买下去。怎样?”

    尹正清一瞧船上横七竖八地跳着二十多条,不禁一怔道:“老丈,这似乎太多一点吧?”

    老者哈哈一笑,道:“不多,才二十四尾,零头奉送,算二十尾整好了,一共不过二千两黄金而已。”

    一两黄金值四十两银子,二千两黄金,足足换纹银八万两。

    尹正清微微一笑道:“八万两银子固然不多,交老丈这个朋友也值得,但在下身边可没有带这么多现银。”

    老丈哈哈一笑道:“公子爷,何必哭穷呢,谁不知道你是富甲一方的大财主,在泰山一出手就是十万两银子,平白无故的送人,老汉已打了个八折,还附带送上这一船的鱼呢!”

    孟丽丝听了心中一动,尹正清在泰山日月同盟分会中慨赠十万两作为经费的事是秘密的,这老头儿怎么会知道呢?

    除非他也是盟会中人,但又没见过这家伙,因为她在总会中身任巡检使,差不多重要的人物都见过。

    尤其是武功特别高的人,多少也有个耳闻,以这老头钓鲤的身手,绝非泛泛可比,理应有个印象才对。

    于是,她沉思片刻,才道:“老丈知道我们在泰山的事,想必也是同道中人了?”边说边做了个同道连络的手势。

    老者却如同未觉,哈哈一笑道:“老汉只是个穷极无聊的孤老,没什么同道。”

    孟丽丝所打的手势,是日月同盟中主脑人物所连络的暗号,那是很严重的一种暗记,在任何情形下都不能抵赖的。

    老者既无反应,显然不是同道中人了。

    所以孟丽丝与年羹尧脸色都是一变,连尹正清心中都提高了警觉,既非同道,则来意可疑,很可能就是京中诸王子的门客。

    年羹尧抢先沉声道:“老道既非同道,何以得知我们的事?”

    老者傲然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汉只问有没有这回事,只要有就行了。”

    尹正清沉着地道:“事诚有之,但老丈可知道尹某十万两银子是送给谁的?”

    老者微笑道:“那我可不管,你的银子舍得平白送人,自然也可以布施我老头子一点。”

    鲁英最是焦燥,勃然大怒道:“放屁!咱们的银子又不是偷来的,有那么容易送人吗?”

    老者哈哈一笑道:“尹四公子在江湖上侠名远播,我老汉才有兴趣敲他一笔,像你这种脚色,别说是八万了,就是八十万平白送给我,老头子也不瞧一眼,因为你的银子虽不是偷来的,却是抢来的,从老百姓身上刮来的血腥钱。”

    鲁英怒不可遏,仗剑就往小船上扑去,剑光下搠,去势十分凶猛,老者将鱼竿轻抡,动作快得出奇。

    只一招就将鲁英拦腰一竿,打落在水-了。

    鲁英虽是山寇出身,幸好略知水性,再者轻身功夫也很出色,几下浮拍,冒出水面又攀上大船。

    只是狼狈得把剑也丢了,捞起一根竹篙,要抢过去再拚命。

    老者将渔竿一点道:“你别再自不量力了,老汉是瞧在尹四公子份上才对你少留情面,你如果再敢上来,老汉有把握叫你掉下水去,一脚直到水晶宫去报到。”

    鲁英自然不服,却被尹正清拦住了,他看出老者的技击工夫十分精纯,刚才的确是手下留情。

    如果老者存心致鲁英于死地,只须下手略重,鲁英就连浮上水面也不可能了。

    年羹尧与孟丽丝同时备战,两支剑对准老者,各作攻击的准备。

    尹正清却十分沉稳,淡淡地道:“老丈,尹某薄有家私,十万八万两银子还拿得出来,但尹某绝不受人威胁,更不会将银子平白无故的送给别人。”

    老者微微一笑道:“公子要怎样才肯拿出来呢?”

    尹正清道:“要看受者是否有资格。”

    老者道:“像老汉这样可够资格?”

    尹正清昂然道:“老丈如恃技强取,尹某只有拿项上人头奉送了。”

    老者哈哈大笑道:“尹四公子,你化十万两银子只不过买一个山东盟主,老汉要你八万两银子,却送你一个武林盟主,这个价钱不算高吧。”

    尹正清心中一动,但遂即正色道:“老丈知道的事情不算少,可惜不够清楚,尹某这个盟主是凭本事挣来的。”

    老者一笑道:“那你又何必化十万两银子呢?”

    尹正清道:“那是充作义举之用,详情因为老丈非吾道中人,不便明说,反正,绝不是老丈心中所想像那样”

    老者哈哈一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不管你那十万两银子化得是否正当,但绝不会比化在老汉身上有用。

    日头照白天,月光照夜晚,但还有刮风下雨的日子,我们这一夥人不支持,你这个武林盟主还是干不成。还是请你再想想吧!”

    这番话暗点出日月同盟的作为,也暗示了他的身份,是属于武林中人物,而且他的口气还显示了他的地位举足轻重。

    尹正清捉摸了一下道:“尹某并无夺魁之心,只是想竭己之力,为大家做点事,武林盟主之事,尹某是应一批道义之交的推举,出来试试运气而已。”

    老者道:“这可不能光靠运气,必须要化点代价才成。”

    尹正清朗声道:“办不到,尹某宁可仗自己的能力去争取,成固可喜,不成亦当退让高明,绝不在上面化一文钱。”

    老者哈哈大笑道:“公子这番话,不愧是豪士本色,也当得起那个职位,老朽定然全力支持,只是那八万两银子,公子也不能省,这是个市名的机会。”

    尹正清朗声道:“多谢老丈盛情,尹某不想买这个名。”

    老者正色道:“公子既有济世之宏愿,为什么不为两河的千万黎民尽一分心力呢?这远比你用钱去养活一批无聊的人更具有价值。”

    孟丽丝勃然怒道:“老头儿,你说话放明白点。”

    老者夷然一笑道:“孟姑娘,对你那个组织,老朽知之甚详,我并不是说你们的宗旨不对,而是认为你们的人太杂太乱,良莠不齐。

    而且又为一些野心勃勃的政客所把持,绝难成大事,你自己想想你们有多少人真正为大局献身的?”

    孟丽丝正待辩解。

    老者却摆手道:“你别辩了,老朽跟你们-面的几个老家伙都很熟,秋水暴涨,黄河即将有决堤之危,沿岸的无数百姓,马上就有生命的威胁,我去找他们设法救济,你知道他们说什么?”

    孟丽丝一怔道:“他们说什么?”

    老者怒道:“他们说天降巨灾,正是匡复之机,灾民流离,势必引起祸乱,纳之可以成军,散之则可以耗费朝廷的钱粮。

    因为朝廷必须拿出一大笔银子来赈灾,他们再居中劫夺,使饥民成为怨民,更可以大有作为的了。”

    尹正清愤然道:“这是谁出的混帐主意?”

    老者一笑道:“所设想的不为无理,只是驱民众铤而走险,再加以利用,居心实为可鄙,老朽实在看不过,才向公子募八万两银子,用以济灾。”

    尹正清忙道:“老丈为什么不早说呢,这是尹某份内之责,再多点,尹某也不加考虑。”

    老者一笑道:“公子在山东已送掉十万两,还有多少能提出来的,因此,老朽知道公子可能也不会有太多的家私,才不敢狮子大开口,只求八万足矣。”

    尹正清忙向年羹尧问道:“年二弟,我们还有多少钱?”

    年羹尧想想道:“不多了,还有五六万两。”

    尹正清说道:“我们出来时,带的银子不止此数的呀。”

    年羹尧道:“在泰山付出十万,我又留了一部份在蒙山。”

    尹正清道:“不必留,应罄我所有,一起交给这位老丈,你写张条子给鲁秀,叫她把所有的都交出来,还有,向鲁秀再借二十万两,三个月后,我马上还她。”

    年羹尧道:“那就是五十万两了。”

    尹正清道:“没问题,就是顷家荡产也是应该的,你告诉鲁秀,叫她别担心我还不起,我可以变卖所有田产的。”

    鲁英已知尹正清就是四皇子胤祯,自然不怕他不还,于是忙道:“那倒不必,救灾是大家都有责任的,怎么能让公子独任其事,公子,我写信给三妹,这二十万两银子,就算我们的好了。”

    老者一笑道:“强盗婆娘,居然也发善心了。”

    鲁英怒瞪他一眼。

    年羹尧忙道:“老丈对她们姐妹,或许有所误会,他们受四哥的感召,已经不是从前的鲁氏三英了,甚至对杀兄之仇都弃于不顾,发誓追随四哥,要为天下苍生一尽心力。”

    老者动颜拱手道:“那倒是老朽的失礼了。”

    鲁英冷冷地道:“不必,四公子,我不反对赈灾,但何必把银子交给他呢?我们自己来办不更好吗?”

    老者一笑道:“只要肯出银子,老朽并非纳入私囊,这点你大可放心。”

    尹正清却道:“不,看这位老丈对公德的热心,才是真正肯为大家做点事的人,我们目前没空,如果委之他人,我还真不放心,二弟,先把我们所有的交给这位老丈。”

    年羹尧连忙在怀中取出一叠银票,也不加清点就交了出去。

    尹正清将身上的一袋明珠也加上,然后对鲁英道:“你写封信给令妹,叫她交出三十万两出来,这笔钱算我的,我一定负责归还。”

    鲁英道:“信可以写,但是总得提名道姓。”

    尹正清笑道:“不必,就写请交来人即可,连用途都不必说,这是善事,我不想藉此市名。”

    老者一笑道:“公子对老朽放心吗?”

    尹正清豪然道:“这是什么话,以老丈的身手,假如真要想发财的话,百万也垂手可得,何必要在尹某头上来打主意。”

    老者似乎颇为感动,但又道:“话说明白,我办事向来是不居名的,公子托老朽代办赈灾之事,也只能落无名氏之实。

    因为公子此刻的身份不同,我不想替那个组织收买民心,最多只能给一些朋友知道这是出于公子私囊。”

    尹正清笑道:“连这一点都不必,而且老丈对敝会指摘各项,尹某深以为然,如果尹某有能力,定然加以改善。”

    老者肃然拱手道:“公子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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