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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年一怒之下驾舟飘泊大海,来到无极岛,巧食一颗千年朱果,又得前辈隐侠遗下神功秘笈,自此功力突飞猛进,容颜常葆,与大戢岛主平凡上人,小戢岛主慧大师并称‘世外三仙’。”

    高战听师父讲起武林掌故,觉得津津有味,想到无恨生只身飘泊海外,练成绝世武功,心中很是佩服他的毅力,对于无恨生恶感大减,忖道:“想那无恨生当年一定是考试失败,身上又穷,被逼得走头无路,这才冒险出海,但是终凭他勇气毅力,成就为举世闻名的人,看来‘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句话是不错的。我高战虽然父母早亡,可是遇到的人,没有持我不好的,就是那天然星君老魔头也不例外。我在这样好的环境下,如果不能成就一番大事,真足愧对父母生我一场了。”

    风柏杨见高战脸上突然闪过振奋的之色,使那本就俊美的脸上,又多添了一丝英雄本色。使愈看愈爱,情不自禁的伸手摸摸高战的脸,他此时对高战的心情,已由严师化为慈父,心中忖道:“我风柏杨半生孤苦,无儿无女,想不到在这垂暮之年,收得如此一个乖巧徒儿。”

    高战生听得起劲,见师父突然停住不讲,摸着自己,眼中尽是慈爱,他急于要听下去,催道:“师父,后来怎样了?”

    风柏杨微笑继续说道:“无恨生成名以后,总觉自己年幼时所受折磨太多,是以行事率性而为,但求自己之所喜,但虽如此,对于善恶分明,犹不失书生本色。”

    “为师入关以后,就直奔东海无极岛去,哪知一到岛上,却扑了个空,那天恨生已与平凡上人、慧大师三人联袂赴天竺,应恒河三佛之约,作第二次华夷之争去了。那日无恨生留言石上,为师上前仔细一看,登时凉了半截。”

    高战急问道:“怎样?”

    边寨大侠道:“那石上字迹是无恨生用手指施展金刚指写的,用指刻石原本不难,可是那石上字迹不但能笔走龙蛇,而且每笔每划深浅完全一样,这就难到极点,为师自忖不能办到,便也就留书石上,约定三年后再来拜访,就返回辽东苦练‘先天功’,想要在三年之后功力能与他相抗衡。

    三年之后,我依言又到无极岛,那无根生与他妻子都在岛上,为师说明来意,无根生也不多说,招手就引我到岛后去。原来无极岛虽是海外荒岛,可是风光如画,他跑到一座山峰边对我说道:久闻大侠‘百步神拳’及‘先天功’是关外二绝,此峰唤做雪岭,峰巅终年积雪,小生就在峰上领教关外武学。

    我见他态度傲慢,并无丝毫怀谦之意,心内也觉甚怒,便不跟他多说,随着他直往绝岭翻去,无恨生轻功端的高妙得紧,一起一落就是十来丈,为师心想莫要在未比划前就丧了锐气,一提气也施展平沙落雁身法,与他首尾而行,他见始终不能丢开我,身形越加越快,不消片刻,都一齐翻上绝岭。”

    一路上,为师的平沙落雁身法己使至十二成,始终足和他不先不后,首尾相行,来到雪岭,却见这插天拔云、地势奇险的山头上,却是一个方圆很大的平顶,峰顶上积雪溶溶,到和关外的风光略同。

    那无恨生来到顶上,冷冷对为师道:这方平顶,尚足咱们施展吧?

    我对他这种冷漠自骄的态度始终不能释然,当下点了点头,并没有答话。

    后来两人议定先在拳法上见个输赢。那无恨生果是豪勇,立刻施出绝顶功夫,和为师对折起来。

    开头数招,为师有意采取硬碰硬撞的招式,不管他招式变化的虚实,鼓足内力以百步神拳一连对他虚撞三拳,他倒也不敢大意,对挡了这三式。

    咱们这一相搏,我心中有数,无根生内力造诣之深,实为平生所仅见。

    而无恨生却是不肯放松每一个机会,紧接着便虚空攻向为师一十二招,他这一十二招可真非同小可,乃是他近年来方悟出的掌法,不但在内力强撞方面,就是在招式变化方面,也无不精细入微。

    这样为师立刻和他以快搏快,瞬息间便折了一百多式。蓦然,他振声长啸,手上攻势陡的一挫。

    为师当时身形始终和他相距四五尺,虽说是以快搏快,但用以攻敌的却都是百步种拳之类,虚空对掌。

    他攻势一挫,为师神拳之式大震,一连老拳,鼻形己欺近约有三尺,无恨生却不进不退,双手合抱有如太极,忽地一合,但闻呼的一声,这一式好生奇怪,内力从这一合之式,悉数涌出,劲风激荡处,竟发出风雷之声。

    为师万料不到这无恨生的内力果然已达‘玉玄归真’的地步,百忙中,神拳陡走险招,一上一下,使出我有多年不用的杀手招式:“奔电入雷’来。

    这一式一出,为师内力付之一掷,头上须发齐举,内力沉重如山,同时间里,身形却弧形后退,为的是留下退路。

    一触之下,无根生身形一震,为师后退身形也是一跋,说时迟,那时快,无恨生双足飞起,左右连环,一连踢出七八脚之多。

    好在为师先前便留好退路,左右闪荡,再加上手上内力不断疾涌而出,才将无恨生这惊天动地的连环攻势阻下。”

    说到这里,风柏杨神情似乎一震,声浪也提高好多,想是说到紧要之处,触动豪气,目中神光暴射,瞥了高战一眼,但见他专心的聆听着,脸上流露出似乎是为师父避过的这一险招而放心的表情,不由微微一笑,长吸一口气,又道:“无恨生见为师化解开他疯狂的攻势,不由为之一怔。为师心忖自己一直处于被动地位,不由雄心勃发,双掌一合,虚空推出,随着双拳交错颤动之下已用出于多个绝招,招招袭向他胸腹各大要穴,无恨生身形左右一晃,蓦然后退一步,右手同时一拂,闪电般一沉一抓,竟便他名震天下的“拂穴”手法来破解为师的攻势,数招过后,他后退数步,长声道:暂住!暂住!关外武学果是不凡,百步神拳已领教过

    他说到这儿,微微一顿。为师可知道他乃是因为平生绝招仍奈何不了为师,是以自知拳招上胜负绝非短间可辨,同时为师也深知要胜得这无恨生,也万万不易。

    是以接口道:自古道‘喧宾不夺主’,张大侠尽管划下道来,老朽无不奉陪。

    无恨生略一沉吟,说道:小生不自量力,愿讨教风大侠的‘先天气功’

    我长笑一声,答道:好说!好说!

    同时我心中也忖道:内力的比武,不可有一丝一毫的取巧,今日风柏杨一世成名,便要凭此广战了。

    这次又是那天恨生先出手,他身形腾空,右手一掌印来。为师从他身形上看来,便知对方内力业已发动,左掌虚空而立,右拳一翻,猛吼一声,一式‘玄符急掷’,斜捣而出,用的却是‘云槌’力道,三分发,七分收。

    果然,一触之下,无根生猛然一带,为师‘云糙’力道也自发动,‘呼’的一声,两人身形各自平平后移开去,同时手上原式不变,己较上了内劲。

    瞧那无恨生,原来立身的雪地上,白皑皑的一片,竟连一丝一毫的印儿也没有留下,须知他这一掌发出怕有千斤之力,立足之地却连印儿也没留下。此人的内力造诣可真深不可测了。

    为师急忙俯眼察看自己立足的地上,却也未曾留下一丝淡淡的印痕!心中一宽,手上不却敢大意丝毫,全力催用内家力道对敌。

    僵持了一会,为师蓦然心生一计,内力陡然一松,无恨生重若山岳的掌力立刻反击回来。

    为师猛喝一声,右手一沉一震,掌力加上这一冲之力,无恨生支持不了,身形不由离地而起,呼的向后掠去。

    无恨生吃了一惊,百忙之中,左手一带,身形呼的一声,又掠回原来停足之地,为师一招得手,猛运一口真气,抵住无恨生含怒的反击。”

    说到这里,风柏杨驭然停下话来。

    高战在一旁听得正是眉飞色舞,全神贯注,风柏杨这一停顿,高战不由诧异,却又不敢插口相间。望着风柏杨,只见他双日中神光凛凛,白臂微微而动,像是正值撮着当日神勇的情形,高战看得不由豪气大发,雄心勃起,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风柏杨莫然回醒,接口道:“好!好!为师这就继续道来”

    原来当日风柏杨和无恨生比试内力,两人心中有数,内力造诣确在伯仲之间,虽说有差别,也不过只是极其微小的程度,是以两人明白不出奇招,这个僵局却是打不开来。

    风柏杨一掌得手,无恨生全力反攻,风柏杨但觉手心一热,虎吼一声,内力涌出,一抵之下,蓦然感到劲力一空,心中连唤:“糟了,糟了”

    说时迟,那时快,无恨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劲力一收,再呼然一劈,也借此一冲之力,登时把风柏杨身子击得一震,斜掠开去。

    无恨生哈哈一笑,风柏杨心中悔道:“好不容易才出奇计抢得了先机,却让他用一模一样的手法平反败局,说不得只有挺而走险了。”

    他可真不敢断定自己是否可以挺住这个大险,但见他长嘿一声,悉数吐出胸中混浊真气,借这吐气开声之间,身形一沉,又自长吸一口真气,左右双掌一合之下,滴溜溜向侧一偏。

    无恨生何等功力,掌力之雄,举世难与匹敌,适才又借这一冲之力,却让风柏杨运用太极门中最初步的“黏”字诀给化了开去,这倒是无恨生所始料不及的。

    但风柏杨这个险倒也冒得太大,只觉胸口一窒,眼中微黑,猛然一叱,发动自己几十年浸淫的内家力道,猛地一圈再吐。

    这一式传为打力的招式虽是通俗寻常,但在此时使出,险则险矣,倒是适当不过的一招。

    “呼”的一声,风柏杨内力尽吐,不但发出雄浑的单力,而且连对方千斤之力也一齐反推回去,声势之猛,无可匹敌。

    无恨生万料不到对方大胆如此,嘿然低哼一声,身形有若行云流水,弧形后退。同时间里,双掌已在脑前来回交错了十余式,每一式都是内力外涌,才堪堪接着风柏杨这一掌,脸上不由一红,哼然道:“好掌力!”

    蓦然,无恨生双掌交相一圈,猛然一吐。

    别看这一掌,乃是无恨生内身功力集聚“玉玄归真”之内家绝顶力道,也己发出。

    风柏杨知道胜败乃在此一举,仰天一呼,双掌握拳,缓缓推出。

    “轰”一声,两人盖世高人掌力一触,有若雷动万物,劲风激荡处,卷起漫天雪花,但是两人都是凝坐如山,动也不动。

    无恨生嘘了一口气,又换了一口真气,一种先天的本能在他体内飞快运行,功力也不断涌出。

    风柏杨双目微闭,暗运几十年的修养,来抵抗对方有若春蚕吐丝,绵绵不断的攻击!

    无极岛上。

    雪峰之巅

    白茫茫的一片,使得这个小小的天地似乎含有一股圣洁不可侵犯的味道。

    微风开始送拂了,雪地上,出石间,寒凉刺骨。远方,在苍弯的尽头和包围着小岛的大海茫茫相接,并分不出哪里是水,那里是天。

    有海鸥自远方来,孤然鸿叫数声,盘旋而去。

    雪岭之岗,孤立岛中,若是立于其上,披上一袭白袍,遥望无边天水。拂面微风,再加上银白的积雪,这是何等仙境?然而,在这无边景色之中,却酝酿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蓦然,雪岭奇海的山道上,竟尔又出现一条人影。那个人影动作好快,那消几点,便渡过各个险阻,安然来到岭巅。

    峰巅平顶上,两个盖世大侠仍然作内力的拼斗,那人影来得近了,原来是一个中年美妇。

    无恨生和风柏杨虽是拼试着内力,但仍是耳听八方,这美妇才上峰来,两人都惊而相视。

    无恨生不由惊道:“七娘——怎么你”那妇人五是无恨生的妻子,一代巾帽英雄缪七娘。

    缪七娘笑着摆摆手,打断无恨生的话头,向风柏杨裣衽为礼,道:“妄身特来为风大侠和外子掠阵,想两位拼斗如此之久,必然需要进些食物吧?”

    她可想得周到,反手把挂在身后的一个食篮取下来,揭开食盒,原来是几盘精致的小莱和几斤美酒。

    风柏杨哈哈一笑,道:“风柏杨先此拜谢了——”

    无恨生也笑道:“好说,好说,风大侠哪里的话——”

    他们虽说着笑话,但手中内力却分毫不减,是以两人勉强分神说话,都不得不立刻收住。

    缪七娘在一边看得微微一笑,心中却惊道:“这风老儿的内力竟是如此精深?”

    口中却道:“两位且暂一住手,先吃一顿再说。”

    无恨生哈哈笑道:“咱们边打边吃也成——”

    说着提气对准放在左侧的一杯酒儿张口一吸“呼”的一声,那杯酒已入水箭般射入他口中。

    风柏杨那肯示弱,洪声笑道:“那就谢谢啦——”

    也是张口吸尽一杯美酒。

    缪七娘大吃一惊,可说不出话来。

    须知他们两人都在以绝顶内力拼斗,心神早已专注,此时又拼着分神用内力去吸那些美酒,这样一心两用,假如他们没有用功倒也罢了,但他们现下乃是以全身功力相搏,一个把持不定,说不定立刻得受深重内伤!

    风柏杨喝得几口美酒,忖道:“今日之事,不分出胜负,只怕不能了结,无恨生既然要见识我先天气功,我就施出来给他瞧瞧。”

    风柏杨心意一决,长啸一声,如老龙清吟,久久不绝,说道:“岛主留意,在下显丑。”

    无恨生哈哈大笑,声音愈来愈高,到了后来,直如冲霄流星,声量宏伟,震动四周冰雪乱飘。

    风柏杨心道:“无极主悠游世外,可是争强斗胜的性儿仍然盛得紧,我无意间长啸一声,他就不服气,这阵大笑,分别是显示内功来的。”

    边塞大侠不再多言,蓦然身形向后倒窜,和无恨生相隔丈余坐了下来,双手握拳相合。

    无极岛主无恨生知他要以关外绝学“先天气功”相拼,不敢丝毫大意,一提真气,双掌合什、也盘坐下来。

    忽然风柏杨双拳缓缓向空虚发,宛如推动千钧重物,发须皆张,无根生双掌分开,向前拍出,看似轻飘飘的,其实已经藏自己性命交修一甲子的上乘内功。

    两股力道在空中间一撞,风柏杨拳风虽厉,可是竟被无恨生所发阴柔气功化解。

    风柏杨喝一声好、也不见他作势,身子凭空前起,双手连发七拳,无恨生不肯稍稍示弱,身形也向前进,快若闪电的也拍出七掌。

    两人这一换招,只看得在旁的缪七娘花容失色,她虽知自己丈夫武功高极,可是她从未见过他施出如此绝技,要知凭空渡虚,全凭一口真气,守受外力,立即落地,两人不但能哆发劲攻敌,而且能在对方猛烈内力攻击,依然前飞,这种内功修为,已到炉火纯青,一口真气可以数用了。

    缪七娘心道:“这关外来的野老头,功力真的如此高强。”她心中不禁有些为丈夫担忧。

    此时两人只隔微尺,无恨生微微一笑,推出双掌,接上风柏杨的双拳,两人脸上神色突变凝重,缪七娘一看四只手两拳两掌胶黏在一块,丝毫不动。

    缨七娘心中大急,知道两人正以上乘内功相拼,这种比法,毫无取巧可言,比到最后功力弱的一方,不死即伤。

    风柏杨见自己无坚不摧的先天内功,一次次发将出去,对方功力并未半点不济之色,心神一烦,忽觉对方一股阴柔力道,顺着自己双拳传上,不由大吃一掠,连忙将功力发出十二分,这才挽回危势。

    缨七娘只见风柏杨脸上愈来愈红,自己丈夫脸上愈来愈白,心知胜负即分,她在未嫁无极岛主以前,原也是个大大有名的女侠,什么场面风浪也见过闯过,可是此时竟然掉转头去,不敢再看。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从雪岭那边走上一个老和尚,缪七娘一见,心中大喜,高声叫道:“平凡大师,请快来啊。”

    原来那老和尚正是东海大戢岛主平凡上人。

    平凡上人走到二人身旁,呵呵笑道:“两位老弟,听我一言。”

    无恨生见平凡上人来到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再比下去,风柏汤也是一般心思,两人一撤真力,双双站起,互相一揖。

    风柏杨一见自己坐下雪花己融了一半,无恨生适才所坐雪地处,依然是完好无损,心知这一较量,自己已输了半筹,他是名扬天下的大侠,岂能混赖,当下向三人作了一揖,对无恨生道:“岛主手下留情,风某心内自知,只是岛主英风高人,风某向往得紧,十年之后,再来岛上请教。”

    无恨生笑道:“风大侠功力盖世,小生也自仅服得很,天涯虽大,知己却少,得一知己夫复何传,十年之后,小生设酒岭上,恭候大驾。”

    原来无恨生生平未逢敌手,此时见风伯杨正气凛然,功力高绝,竞生相惜之心,以他那种伶傲脾气,竟然对风柏杨客气起来。

    风柏杨无脸再留,转身下岭,重返关外。

    边塞大侠风柏杨一口气把当年大战无极岛主的事说了一遍,高战只听得心神俱醉,心中对于师父威猛无比,无恨生的洒脱无滞,实是钦佩之极。

    高战道:“师父,你现在就是去赴十年之约吗?”

    风柏杨点点头,高战又道:“战儿也跟你去。”

    风柏杨道:“你到杭州等我,我这次赴约,心中并未存争胜好名之心,倒想和那无恨生结交。他那无极岛从不准外入踏入,我昔年答应一人赴约,你虽是我徒儿,带去却也不便。”

    高战心中不悦,但他不敢和师父顶嘴,只得答应不去。

    且说高战遵照师父边塞大侠风柏杨的吩咐,动身前往杭城等他,高战心中虽然很想跟师父去见识一下无极岛主无恨生,可是风柏杨再三阻止,他只有快快启程。

    他从家乡出外,原来准备游历天下,所以买了一匹瘦马,可是上次在绿林大会匆匆忙忙随着吴凌风走了,是以马也未及带出,现在要远行天涯,便感十分不便,他看看怀中自己辛辛苦苦积储的银子,渐渐减少,想到横直有三个月时间,一横心就决定步行走去。

    他一路上浏览风景,心情倒也十分畅快,只是在夜半梦回之时,那山东大豪女儿的如花的笑靥,款款情深的眼光,还不时会浮上心头。高战不知下了几次决心,不再想她,可是每当他一个人独处时,他就会感到寂寞,仿佛有个很亲切的人在远方,自己无法和他相会。

    此时已是初夏,天气渐渐炎热,高战每日天傍晚赶到一个地方住下,吃过晚饭后,总爱浴看清凉的晚风,到处遛达一番,有时,他会站在树旁瞧着孩子们用长长竹杆去捉“知了”直到孩子们每人手中都捉了一只,兴教冲冲的回家去,他才跟着离开。

    又有时他站在柳荫下,望着滔滔的黄河,永无歇止的向东流着,偶而有一两尾肥壮的鲤鱼,跃出水面,跳跃着,跳跃着,于是儿时的情景,又清晰的出现了,儿时的种种趣事一间而过。高战真忍不住想跃下水去抓鱼,可是一看自己身上儒生打扮,立刻兴趣就消失了,于是他深切的领悟到只有光阴——失去的光阴,那是永远无法追回,纵然有移山倒海之能,却也不能把自己可爱的童年找回,如果要,那么只有从片断的回忆中,追索一些残余的痕迹。

    这天他正在逛街,忽然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吱吱孤孤的有说有笑,高战回头一看,登时心中冰凉,略一沉吟,就闪身人群中。

    原来他一眼看去,背后正是济南大豪之女,这异地相逢本是很欢喜的事,只是在她身旁,却站着个俏俊少年,两人神态亲密,满心欢愉,仿佛是多年情侣。

    高战在黑暗中偷看两人的背影,胸中突然一紧,那宽广慈和的胸怀,一瞬间突然变得狭窄起来,只觉如火烧身,烦躁心伤。

    多少平常一想即通,多少平日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事,都突然成为想不透的死结,于是,他对人生有了新的看法,那就是——除了欢乐,还有永恒的悲凉。

    “吴大叔那深刻沉痛的表情,不也是为了那墓中的姑娘。”高战想:“他的青春、事业,都将陪伴着无穷尽的痛苦,渐渐在这世上磨灭,如果他不遇着兰姑娘,那么他这一生一定如上升的太阳,光芒万丈,可是上天安排的,谁也没有办法改变啊!”想到天,他不自觉的抬起头来,天际片片火烧云,还有几颗小星顽皮的眨着眼。

    天色渐渐暗下来,高战有些冷,情绪如怒涛起伏,一次次冲向他内心的深处,他觉得有些支持不住了,自怜的笑了笑,悲哀的耸耸肩,忖道:“我从小随便什么心爱的物事,都可以毫不考虑地送给小朋友,随便什么爱吃的食物都毫不吝啬的分给大家,我只道世上没有什么值很争夺的,只要我有的,任是谁人拿去,我也不会珍借,可是,可是世上原来还有一件东西,那是无法与人共用啊!”他心想:“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高战突然想起已是十五,离开师父约期只有半个多月,心中一惊,想起师父慈祥正直的风格,自己有负他殷殷的期望,不由大感羞愧,精神一振,斩钉截铁的说道:“高战啊,你要光大关外武术,你要拯救生民于水火之中,你就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然而他好像听到心中一个更为坚定而低沉的声音:“高战啊,你将永远也忘不掉那位!”娘的。”

    这一夜,高战反来复去终是不能成眠,那日在风云剑林骧庄中被围,高战在绝望中看到了希望,是以虽则身处危境,并不觉丝毫畏惧,高战想道:“她用关切的眼光望着我,原来只是怜悯我,如同我幼时常常可怜一只受伤的小动物。我倒误会以为她待我好,哼,我高战是男子汉大丈夫,又岂能需要人可怜我?”

    他想到此,怒火渐渐升起,更是睡不着觉,推开窗子跃出院外,只见皓月当空,夜凉如人,他深深吸了口气,心情渐渐平抑下来。

    高战以为日后海阔天空,永远不会再碰着她,然后他整天将为练功夫,行侠仗义而忙得不可开交,那么就能把她的影子淡忘,可是,他却想不到第三天他们又在路上相逢。

    济南大豪的女儿,从很远就看见高战,她拍马追上前去,欢声道:“喂,你还认得我吗?”

    高战蓦然一惊,看看她身旁无人,心中略感欣慰,点头答道:“那日小可被围,大家都想杀之而快,只有姑娘姑娘关心”

    那少女聪明已极,打过他提说些什么,脸上一红,嫣然笑道:“喂,我不和你说这个,知道我离家跑出这么远干吗?”

    高战心想:“还不是和那少年出来游山玩水。”他此时突然变得多疑易怒,想到此,不禁十久索然。

    那少女见他不答话。脸上阴晴不定,心中大奇,问道:“你想什么?干吗不答我话。”

    高战淡淡道:“小可并不知姑娘出外何事,是以不敢妄自猜测。”

    那少女听他出言冷漠,心中一酸,咐道:“我也不知用了多少方法才骗得爹爹相信,我若不是想见你,难道是真的为着游山玩水而离家么?”

    她很觉气苦,虽是个千伶百巧的人,一时之间也找不出什么话好讲。

    高战感到气氛沉闷,便向少女作了一揖道:“多谢姑娘关心,小可就此别过。”

    少女眼眶一红,柔声问道:“你可知道上次英雄大会,你和那中年儒生一走,大家决定要联手对付你师徒两人吗?”

    高战昂然道:“‘天煞星君’并不是我师父,他们如果怕了那老魔头,不敢找他,想要杀我出气,哼,这般强盗头儿我也不怕。”

    那少女脸色突然惨白起来,她心中想到:“原来他瞧不起我爹爹。哼,我爹爹才是真正大豪杰,一生劫富济贫,活人无数,这小子这小子要是这话给爹爹听见,不饱打他一顿才怪。”

    她愈想愈是愤怒,脸色由自激红,抬头一看高战,只见他失魂落魄一般,心下一软,柔情顿生,头脑一转,笑道:“喂,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老喊称喂呀?”

    高战一时激愤,话一出口,忽然想起她父亲也是独行大盗,心中大为后悔,又见她脸色惨白,想要安慰两句,但也拉不下脸,所以很是狼狈。

    高战答道:“小可高战。”

    少女又道:“我叫姬蕾。”

    高战道:“我师父叫我到杭州去,现在约期己近,我得加程赶往。”

    姬蕾奇遁:“你师父既然不是天煞星君,那么到底是谁呀?”

    高战道:“我师父是边塞大侠风柏杨。”

    姬蕾摇摇头道:“我怎没听过这么一个人,他本领大不大?”

    高战道:“他老人家功力深厚,当世我不出几人,就是人人畏若蛇蝎的天煞星后,我瞧也不是他老人家对手。”

    姬蕾伸伸舌头,笑道:“那你师父本领真大的很,高——高大哥,难怪你本领也不小,那天无敌神拳都奈你不何。”

    高战听他喊自己“大哥”心中一甜,妒恨渐消,就道:“我师父并没有传我什么,他只教了我一套内功,如果我学会他老人家工夫三、四成,那批——那批人又岂能拦得住我。”

    他偷眼一看姬雷,脸上白中透红,真是美丽极了,正专心一致听自己讲话,心中不禁暗喜。

    姬蕾道:“高大哥,你也是从关外来的,我听爹爹说关外遍地牛羊,山高水深,真是壮丽之极,几时你带我去玩玩好吗?”

    高战笑道:“你爹爹恐怕要打我哩!”

    姬蕾正色道:“我爹最疼我,我要求他的事,从来没有不准的,他如果还要打你,我就不理他,他最怕我不理他哩。”

    高战大为感动,柔声道:“你待我真好。”

    姬蕾脸上一红,心中却是一甜,低着头道:“高大可,你带我到杭州去玩。”

    高战摇头道:“不行不行,我师父要带我回到关外去学武功的,你跟去有什么意思?”

    姬蕾不乐,嘟嘴道:“你不带我去,难道我一个人就不能去了。”

    高战好生为难,忽然想起数日前和她同行的少年,他正想开口相间,但随又忍住了。

    姬蕾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心中有点不安,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平素骄纵小气的脾气,在这少年人面前竟然一丝也不发作,她感到自己从未如此温柔。

    姬蕾道:“我有一个主意儿,咱们一起赶到杭州去,在那儿玩上几天,等你师父一到,你走你的,我就回家去。”

    高战道:“你一个人从杭州回济南,这一路上并不安宁,我看还是以后再说吧。”

    姬蕾道:“我如果碰到坏人,只要说出我爹爹的名头。谅他们也不敢把我怎样,高大哥,咱们这就启行吧。”

    她见高战关心自己,很是安慰。

    高战无奈,只得允许。姬蕾忽道:“高大哥,你等等。”

    高战一怔,她一勒马向前跑去,不多时牵来一匹骏马,对高战道:“你看这马怎样。咱们要先你师父赶到杭城,所以我就替你去选了一匹好马。”

    高战见那马高大神骏,知非凡品,心想就是倾囊也未必买得起如此好马,他天性本极豁达,接过马鞭,纵身骑上,口中连道:“好马,好马,姬姑娘,真谢谢你啦。”

    姬雷听他依然姑娘长姑娘短的喊,心中本有些不乐,但是听到高战对那匹马赞口不绝,不禁十分得意。

    两人行了数日,已经走近河南江苏边境,高战把关外风俗景色,都详细的讲给姬雷听,姬雷听到长白山上终年积雪,松花江浩浩荡荡,心中十分向往。

    姬蕾道:“我从小时候就住在城里,什么都看不见,真是闷极了。”

    高战笑道:“关外最有各的还是一望无际的青沙帐。”

    姬蕾问道:“什么是青沙帐呀!”

    高战暗笑,心想青沙帐北方到处都是,只不过没有像关外那样连绵数里,这姑娘真是城中人。

    姬蕾见他含笑不答,气道:“有什么好笑的,我不懂当然要问。”

    高战答道:“青沙帐就是高粱田呀,因为连延一大片都是青绿绿的,所以就叫青沙帐。”

    姬蕾恍然大悟,笑道:“这个名字倒好听,喂,高大哥,你小时候玩过捉迷藏没有?”

    高战点点头,姬蕾又道:“你说那青沙帐一望无际,那么玩起捉迷藏来到是个躲藏的好地方。”

    高战见她满脸天真,不由失笑,姬蕾问道:“怎么,难道不可以么?”

    高战微笑道:“可以可以,只是你一躲进去别人固然找你不着,你本人恐怕也难得出来了。”

    姬蕾摇头道:“真的这么厉害么?我不信。”

    高战笑笑不答,忽然指着前面道:“翻过这山,就是江苏境内了。”

    此时日正当中,两人都觉很闷热,把马拴在树上,就在树下休息,高战对姬雷道:“前面水声瀑瀑,必然有泉水流出,我去打点水来,你坐这儿歇歇。”

    姬蕾虽连日赶路,她不像高战自幼练的上乘内功,又食千年参王,是以身体很是疲劳,就依高战的话,坐在树下,闭目养神。

    她等了半天,她不见高战回转,心中忽然烦躁起来,也就起身向林中走去。

    她想不到林中棘刺蔓生,她父亲虽是大行家,可是她自小不爱练武,所以连他父亲功夫一成也没学到,此时见路上遍地都是棘刺,竟然无法举步。

    她略一沉吟,只觉心中愈烦,仿佛大祸既临头,忽然一声惊叫传来,她心一震,想道:“难道是高大哥遇险了?”

    想到此,再不犹豫,就展开轻功,踏著棘刺前进,她轻功甚是低劣,一纵不过一、二丈,而且步法又不准确,那小径原是崎呕不平,可是因为植物丛生,也看不出什么地方突起凹下,姬苗往往一纵,正好落在坑内,此时又是夏天,她衣服本就单薄,所以全身都被剖破,手上更是鲜血淋漓。

    姬蕾感到汗水浸在伤口上,火辣的刺痛愈来愈加重,她举目一看,长途茫茫,根本还看不见一个尽头,她心中一沉,接着一种无比的振奋充满了她全身血液,因为她仿佛听到她高大哥正在呼救,因为她仿佛看到她高大哥正遍体鳞伤的望着她这边,等待她来救待,于是,她鼓舞起来,超人的勇气支持着她,她忘了自己平日是养尊处优的千金,也忘了他高大哥是何等功夫,如果他都无法脱离危境,自己又怎么成呢?她只坚定着一个信念,那就是前进。

    好长的路哟!水声虽然很近,可是转了一个弯,又一个弯,原来那林中路途曲折,东弯西转,加上野草横生,明知就在前面不远,可是走起来却走上半天。姬雷觉得伤口发麻了,她咬紧牙根,继续前进,忽然水声如雷,天色一亮,柳暗花明,前面是一处大瀑布。

    姬蕾见目的地己达,心中一松,几乎当场裁倒,她连忙一扶身旁小树,定了定神,举目向下一看,只觉目眩胆寒。

    原来那瀑布下是个深不见底的绝谷,谷中水气迷朦,如烟如雾,也不知到底有多深,突然一个不祥的念头闪过她心头,她吓得哭了起来。

    她是山东济南大豪的独生女儿,从小在父母百般呵护下长大,几曾通过这般险恶之事,此时荒山之中,高大哥又不在身旁,她愈哭愈觉孤单。她哭了一会,忽然发觉瀑布边上步迹杂乱,极像是有人坠落的模样,再四下一看,只见一块突起大石上,有一件破烂不堪的外衣,那正是高大哥所穿的,她心一沉,忘记了哭泣,但觉胸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能想,良久,她心念一定,忖道:“我再仔细四周瞧一遍,如果仍然找不到高大哥,那么他多半是失足悬崖了,我也就跳下去陪着他吧。”

    她父亲济南大豪姬本周虽然失身绿林,却是热血汉子,性情中人,一生之中为人之处大是多于为己,为答知己,抛头颅,洒热血,在姬本周认为是理所当然,不必考虑之事,姬蕾年纪虽少,却就遗传他父亲那种痴情任性的性儿,是以她和高战认识虽然不久,可是他在她心目中已成偶像。

    姬蕾心念一决,再无旁思,她此时情已成痴,头脑大是昏乱,处处往坏处想,站起来,便在四周查找,找了半天,并不见蛛丝马迹,她心中愈来愈凉,来回在瀑布周围哭喊着高战的名字,那空谷回音,冷冷不绝,一时间整个林间各处都是呼喊高战的叫声,此起彼落,流水之声虽大,却也掩盖不住。

    夕阳余辉照在那瀑布激起的水珠上,幻代成五颜六色,天边碧蓝,景色端的壮丽,姬蕾已是精疲力尽,她下定决心,再喊一次,如果高战再没有答复,她就也投身深渊,她鼓足真气,叫道:“高大哥,高战大哥,你在哪里啊?”

    良久,她听到从遥传的地方传来同样叫声。

    “高大哥高战大哥,你在哪里啊!”那声音似从天上来,一刻间,姬雷突发奇想,她想:“大哥怕已到天上了罢。”

    那呆呆望着天际,胸中一片空白,不自由主的一步步走近绝崖,低头一看,不觉感到害怕。

    她想:“我如果这样一跳,就可以和高大哥见面,可是爹爹妈妈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向晚的微风吹得她身带飘曳,如果有人此时经过,只当是嫡凡仙子,临深渊飘然而立,谁又想得到这可怜的少女,正面临生与死的抉择呢?

    姬蕾又想:“如果我不跳,那么日后欢乐便和我不再有缘,流向心中的眼泪将无法度量。”

    忽然她听到一声奇异的声音从瀑布下传来,她循声一看,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她用力睁眼,仔细再看,登时欢喜无限。

    她这大悲大喜之间,人却再也支持不住,萎顿倒地,身形离开悬崖也不过半尺左右。

    她本想纵声欢呼,但玄看下面情形,不禁心惊肉跳,疑云大生,只见高战背着一个女子,手足并用的从悬崖下攀登上来,她心知她如果高声一呼,引得高战心神一疏,就很可能失足滑下,是以忍著满腔疑心,眼睁睁的盯着高战渐渐上升的身形,高战内力虽然深湛,可是背后背负着一个人,这何上攀登,

    最是耗费真力,是以每爬数丈,就得休息一会,那悬崖本深,他专心一意的爬了半晌,也只爬到半腰。

    姬蕾仔细一看,心中渐渐安定,原来那悬崖虽然陡直,因为水流日夜冲击,每隔不远就有凹凸可借力的石洞和岩石。

    她心情既定,忽然妒意大盛,忖道:“这女子不知是何人,高大哥这样不要命的救她,哼,他显然并不把我放在心上,否则,否则,就不想想我孤身等待着他,他却冒生命危险去救不相关的女孩子。”

    她看看太阳渐渐向西偏去,那瀑布的水声也愈来愈小,心中不由大奇,她就跟着太阳的影子向西走去,只见西边的流水却如千军万马,声势雄壮,不觉仿佛大悟,忖道:“这瀑布的流水是随着太阳的影子移动的,那么早上东边水大,下午西边水大。高大哥一定要为了救那女子,坠身谷中,这崖中怪石磷磷,高大哥定是抓住了附身的石块,可是因为水势太大,一直不能上爬,想不到这瀑布其怪,不然,高大哥可就完了。”

    她天资是绝顶聪敏,此一推测,竞中十之七八,她回身一看高战,似乎真力不继,上升速度愈来愈慢,突然一失手,姬蕾双眼一闭,不敢再看,但是过了一会、并没有惊叫之声,她睁开眼睛只见高战抱着一块尖石,不停的端息着。

    她心中大痛,对那女子真是恨之如骨,正自盘算如何使高大可早脱险境,高战又开始慢慢回上爬。

    “还有四丈,老天爷保佑,三丈半,三丈,两丈好马上就要到了。”姬蕾喃喃道,她感到手心一凉,原来双手早已汗透。

    姬蕾看清那女子的背影,只觉甚是苗条,她妒念早生,只是适才一阵惊险,心无旁顾,此时见高战崖顶只有几尺,心中想道:“我且躲在旁边,看看这女子到底和高大哥是何关系,值得如此舍命救她。”

    她见高战终于上了崖,就闪身林内,注意他们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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