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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既负太师遗愿,以致朝廷生变”

    宇文护闻言,连连称是。

    从于大人府上出来,宇文护暗暗松了口气

    第二天群公朝议,议及时局,未待众人开口,于谨便率先奏表:“想当初,魏室倾危,社稷动荡,太师、大冢宰匡扶力拚,方得今日国祚中兴。今上天降祸,太师骤然弃我而去。嗣子尚幼,中山公既为太师亲侄,亦犹如亲子,兼受遗托,当之无愧。”

    赵贵闻言当即反驳:“我等虽非大冢宰同姓亲胞,然数十年生死与共,胜如手足。中山公从未曾参与朝国之事,今若担领万机之重,以他一人之力,只恐难以担荷,故而,我以为,朝廷大事,当由诸位勋高位重者共同议政,更为稳妥。”

    为人精明的李弼说:“此事原是太师、大冢宰临终钦定,岂可轻易变更?我等唯有全力拥护,方可告慰太师九泉之灵啊。”

    赵贵接过他的话说:“告慰太师,唯有以江山久长,社稷磐稳。中山公虽为太师亲侄,毕竟历练未足,若有闪失,国基动摇,岂不更违太师遗愿?”

    宇文护叹了叹气“唉!此是叔父所托,辅佐堂弟,也属家事,我虽庸昧,却不敢推辞啊!”叱奴兴冷笑一声:“万机之重系朝廷国事,绝非一家之私事,朝国万机,当使诸位功勋同谋共图稳妥。”

    王龙仁、长孙僧衍纷纷附和。

    尉迟迥说:“朝国万机虽非一家之私事,太师遗托,使从子辅佐嗣子,署理平生职任,却是太师本意!你们莫非还要矫篡太师遗嘱不成?”

    独孤信接过尉迟迥的话说:“蜀公此言差矣!太师身为国之元辅,所留职任更非一家私事,而是朝国万机。中山公虽为太师亲信,毕竟历练未久,我等于太师情同手足,于国家同为元辅,共事朝国,原为本份!”

    开府将军万俟几通道:“中山公以寻常绩勋而骤然跃居于三公之首,莫说朝国三公不服,即使我辈,也觉于情不妥!关乎社稷,于私于公,也合当由朝廷要勋同谋共图!”

    于谨见状,忽然扶剑而起,勃然大怒道:“同谋共图,同谋共图,由谁同谋,凭甚共图?是你王龙仁还是他长孙僧衍?是你叱奴兴还是他万俟几通?太师、大冢宰恐怕正是担心有人会在他崩驾之后踞功邀权,又怕众心难遂,才使中山公一人辅国。如今,太师尸骨未寒,尔等便在此图谋权柄,违逆太师遗嘱,到底是何居心?”

    于谨一向德高勋重,与赵贵、独孤信、李虎功位相抵,他此言一出,凛然无私,众人一时皆默然无语。

    贺兰祥,达奚武,尉迟迥此时也一起来指责叱奴兴,李弼一时也从中调和。

    于谨望了望众人,不容置辩的说:“有中山公统理军国,我等便有所依托。太师临终所托,中山公若执意推辞,便是不忠不孝!请万勿再辞,更请受我等拥拜!”

    贺兰祥,达奚武,尉迟迥,以至一直不作一语,观察势头的李远、长孙览、王谊等,见大势已趋,只得顺势而行,俱都随于谨一起叩拜,请宇文护辅佐嗣主统领军国。

    独孤信见殿下禁卫兵士俱由宇文护的人统领,清知再执意不从的话,不仅于事无补,说不定还会有异变滋生,于是便对赵贵等人使了个眼色,赵贵等人见此,只得一面违心叩拜,一面思量等待时机,再图翻覆。

    此事,暂且算是这般议定了。

    然而,宇文护清知,赵贵等人恐怕不会就此罢休的。

    他未敢放松戒备,散朝之后,他前往开府将军宇文盛、宇文丘兄弟府上,郑重拜道:“二位世叔!自入关以来,二十年间,你们跟从家叔,出生入死胜比手足,也一向视侄儿如亲侄。侄儿以往虽并无参与朝事,然叔父临终托付,侄儿反复推辞,竟至叔父恼怒,训斥侄儿说,侄儿并非孤立无援,名义上虽由侄儿一人总揽朝国,其实,如于大人,李大人,还有你们二位世叔,自然都会协助侄儿的。今日朝议之上,二位世叔也看到了,李大人和于大人对侄儿果然全力推举。今侄儿恳请二位世叔,从今往后,对侄儿教诲指点,仍旧一如叔父在世之时。家国危难之机,诸位世叔的倾力扶持,侄儿没齿不忘。将来朝国安定,大业既成,不独九泉之下的叔父会感激世叔,侄儿也更铭感二位世叔的扶持之恩。”一面说着,一面竟眼睛湿润起来。

    宇文盛、宇文丘二人从今天的朝议之上,已经看出了宇文护后面其实也有一帮子重臣支撑的。而且,太师临终遗托,外人即使不服,恐怕也是回天无力。又见宇文护如此诚恳,心下感动,两人俱诚惶诚恐的说:“啊!中山公客气了!你我虽非同族,却系同宗。中山公既是太师所托,便为正统,我等合当全力效命!”

    宇文护叹气道:“二位世叔之言,令侄儿甚是感激。二位世叔原在赵大人治下,以后的日子,还请二位世叔多多留心,从中寰转斡旋,勿使内情生乱而致亲痛仇快啊。”

    宇文盛、宇文丘二人以为极是,连连点头答应。

    诸事完毕,转眼便到了新年上元。

    宇文护见朝中局势稍稳,便惦着叔父宇文泰的遗托,开始召集诸公秘密商讨革魏兴周、移践国祚之事。

    没料到,在兴代之事上,朝廷众位大臣,甚至前朝几位元姓宗室勋臣,包括五柱国之一的元欣,竟然也踊跃拥赞。

    大魏恭帝清知大势所趋,倒不如谨恭遵命,或可留得一条性命。于是传诏天下:魏历告终,周朝受命。禅帝位于太师、略阳公宇文觉。

    新朝诏命:以李弼为太师、进爵赵国公,以赵贵为太傅、进爵楚国公,独孤信为太保、进爵卫国公,于谨为大司寇、进爵燕国公,以侯莫陈崇为大司空,进爵梁国公。以中山公护为大司马,进爵晋国公,各邑万户。

    并以宁都公宇文毓,高阳公达奚武,武阳公豆卢宁,小司寇李远,小司马贺兰祥,小宗伯尉迟迥等并晋柱国将军。

    一向从无过人功勋的宇文护,在整个废魏建周的兴代之中,一人当前,立下大功。

    因有李弼、于谨等一帮重臣支撑,加之又有废魏建周的兴代之功,新朝未久,宇文护便渐成气候。

    扶立宇文觉践祚大位不久,宇文护便撺掇皇帝宇文觉,说太祖宇文泰在世时,赵贵和独孤信曾竭力反对立嫡为嗣,唆使逼令皇帝宇文觉的颁诏:削除独孤信和赵贵两人的兵马实权,仅保留太师太傅的虚职,以示尊崇。

    两人往日柱国属下的两大都督、四大开府兵马,分别由宇文毓、尉迟迥、贺兰祥三人掌领。

    其余两位柱国于谨、侯莫陈崇兵权不变,自己的另一位亲家,柱国、唐国公李虎夫妇此时俱卧病在床,李虎的嫡子、独孤信的四女婿李昺领旨侍疾奉孝病榻。同时,李虎属下的兵马眼下直属大司马宇文护统领。

    直到此时,独孤信才开始悟出:黑獭临终前,肯定对宇文护有一番教诲!

    他小看了黑獭的后劲,也小看了宇文护周围的潜力。

    看来,在观察朝廷风向转变上,自己还不如于谨和李弼二人!

    他预感到:从今发往后的日子,只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了。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自己恐怕必得加倍小心,方可躲过意外之祸。

    独孤信这里思量着如何藏韬晦略以求自保时,不想,楚国公赵贵却是越发怒发冲冠了——革魏兴周,新帝践祚,诸公皆有晋封,唯独自己和独孤信二人,反倒被削去了兵马实权!

    他怎么能咽得下这般窝囊气?

    他决计孤注一掷,再次召集亲腹,谋除宇文护并取而代之!

    他与左右心腹旧僚筹定:十天之后,中山公宇文护伴驾陛下校阅三军之时,乘其不备,由开府将军王龙仁、长孙僧衍、叱奴兴、万俟几通等人迅速围定宇文护,当众斩杀!筹计已罢,赵贵派部下急赴长安京都和盐州两地,将两封密书分别送达京城独孤信府上和盐州开府大将军宇文盛的帅帐。

    赵贵给独孤信的信曰:“我等既已得罪权臣甚深,即令向其称服,也必无善终。请弟协力同心,诛杀奸人

    又密嘱:在宇文护校阅三军之时,突然发难,当众斩杀宇文护之后,使陛下发诏,令诸公同辅新朝

    宇文泰葬仪不久,开府将军宇文盛便离开京城,返回戍地盐州任上去了。

    返回盐州不久,便惊悉独孤信和赵贵二人均被削去实权的消息。

    宇文盛与胞弟宇文丘犹自感叹:此一时彼一时啊!不过两三个月时光,朝廷六大柱国将军,便死了两个、削了两个!而当年名不见经传的宇文护,转眼之间竟已成了宇文泰第二!

    此时,未免暗自庆幸,亏得当时他们兄弟二人并没有太和宇文护过不去。否则,今日也不知是怎样结果呢。

    兄弟二人正在感叹风云世事的变幻莫测,忽然,赵大人派人连夜送来密信一封。

    送走信使,宇文盛匆匆打开书信、凑近灯烛。

    胞弟宇文丘不知信上说些什么?却见兄长一边阅信,一张脸竟突然变了颜色!

    宇文丘不知发生了何事,忙将信接过来,匆匆地看了一遍。不觉大惊:原来,这竟是一封联络诸将谋杀宇文护的密函!

    宇文丘即刻将信放到灯烛上去烧!

    宇文盛手急眼快、一把抢过:“唉呀!万万烧不得!”

    宇文丘一时不解何故?

    宇文盛一边将书信小心万分地装入信封、藏在身上,一边道:“二弟,我立即赶往京城一趟。你在此守留,不见我消息,哪里也别动。”

    “大哥,连夜进京,有何急事?”宇文丘不解地望着宇文盛。

    宇文盛看也不看宇文丘的脸,一面穿上外衣,一面披挂佩剑:“赵贵胆大包天!自取灭亡。”

    “啊?大哥你这是,这,这万万使不得啊大哥!”宇文丘惊得全身发抖,急忙阻止道。

    “二弟,此事必有疏露!我不为之,也必有人为之。那时,你我兄弟既为同谋,阖府老少数十口,血溅满门的大祸,已经迫在眉睫了啊!”宇文丘惊恐万般,却又痛楚不忍:“可是,大哥,如此一来,赵大哥必然性命难保!你我兄弟岂不要担当起出卖朋友、不仁不义的恶名了么?这,这,从今往后,你我兄弟可如何做人啊?”

    宇文盛叹道:“唉!兄弟,赵贵此举,纯属私心。一旦造成朝廷动荡,使万民涂炭,兵祸连天,你我岂不照样背负不忠不义遗臭千年之名?设若事有泄漏,致祸满门,子孙儿女倒也罢了,可是,咱们那年近八十的老母,难道,也要因咱们去遭受杀身之祸吗?”

    宇文丘闻言,虽叹气流泪,却也想不出可以避祸的计策。

    宇文盛挂好佩剑,咬牙道:“此事要怪,也只能怪赵大人自己不知轻重!太师、大冢宰尸骨未寒,大周初建,江山未稳,嗣君尚幼,一旦诛弑辅臣取而代之,必然致令国基动荡,倘或群雄崛起,诸强争重,敌国趁虚入侵,后果实在不堪设想!事到如今,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宇文丘目送兄长率左右侍卫打马疾驰而去,直到几人背影消失于浓稠的夜色之中,宇文丘猛地打了个冷噤,这才发觉:早春夜半,自己伫立于刀割似的寒风中,两只手心和内衣,竟全被汗水洇得透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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