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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干什么?”她马上赶客“走走走。”

    车太太向客人陪笑“是我宠坏了安真,不好意思。”

    安真说:“马逸迅,你以后都不必再来,我俩不会有任何进展。”

    马逸迅自觉已尽了最大努力,只得叹口气站起来告辞。

    安真说:“巧克力带回去你自己吃。”

    车太太摇头。

    “好,好,”那小马举起双手投降“我死心。”

    “以后不要再来騒扰。”

    马逸迅打了败仗,失意而去。

    车太太责问女儿:“为什么那样对同学?”

    “妈,你引狼入室。”

    车太太啼笑皆非“是不是狼,凭我的经验,还看得出来。”

    “我对男生失望,女子但凡争气,不需要他们假殷勤。”

    车太太不由得担忧“这种想法有何根据?”

    “你看芝兰的男友,平日簇拥着她,佯装无微不至,一旦目的达到,在她危急之时,突然失踪,影子也不见。”

    车太太沉默一会儿“安真,芝兰的遭遇是个很坏的例子,不能作准。”

    安真却涸葡定“不,都一样,可憎!”

    饼两日,益发证明车安真的看法完全正确。

    她去探访芝兰,发觉她一个人住在二楼,把那张旧沙发当床,看到安真,神情有点冷淡。

    “你没有上班?”

    她答非所问:“子谓就快回来了。”

    “找到地方搬没有?”

    芝兰伸一个懒腰“从前,我们住在楼下,老是听见楼上的脚步声吵得很,现在可静下来了。”

    “芝兰,这些脏衣服我帮你拿回去洗。”

    “安真安真,你为什么扮红十字会,别担心,子谓即将回来。”

    安真不知说什么才好,万一芝兰真的流离失所,即使父母反对,她会带她回家。

    自缆车径出来,她想到书局订一本参考书,便往银行区走去。

    在商场门口,她看到了一个人。

    他是高大英俊的甄子谓。

    安真几疑眼花,他怎么会在本市,不是去了星马吗?啊!原来他已经回来了,可是没通知芝兰,抑或,电光火石间安真明白了,他根本没有离开过本市。

    芝兰遭到了欺骗。

    安真走近,叫他:“甄子谓。”

    她没有看错,甄子谓转过头来,见是安真,并无尴尬,亦不避,反而一脸笑容“咦,是你,安真,好吗?”

    这时,甄子谓身后一个女子忽然伸手过来,警惕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那女子年纪比他大,有三十多岁,浓妆、微胖、瞪着眼盯牢车安真。

    在街上,安真不顾一切地问甄子谓:“你可有去看芝兰?”

    甄子谓一愕。

    “她可知道你已回来?”

    甄子谓却说:“安真,我与忻芝兰在三个月前已经分手,她没有告诉你?”语气平常等闲。

    “已经分手?”安真意外错愕。

    “是,安真,如果你想知道详情,这是我名片,你随时可以找到我。”

    那中年女子拉一拉他,像牵一只狗似把他带走。

    剩下车安真一个人站在戏院门口,像迷了路的幼儿,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终于,安真恢复了神智,慢慢走过马路,抬头一看,不对,书局应在另一面,又走回去。

    终于,她没有去订书,她折返缆车径。

    还没到二楼,已经闻到强烈煤气味。

    这次安真十分镇定,她马上推开大门,让新鲜空气流通,然后跑到厨房关掉煤气掣,再找芝兰。

    芝兰躺在旧沙发上,已经昏迷,面颊红粉绯绯,像喝醉酒一样,十分娇艳。安真把她拖到门口放下,到三楼用电话报警。

    幸亏电话线还未截掉,也可惜煤气没有切断。

    救护车及时赶到。

    安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父母,他们已经不喜欢芝兰,这种事一拆穿,更加不好。

    芝兰救回来了,躺在公立医院大病房里,十多张病床,病人辗转呻吟,像座地狱。探病时间,亲友偏偏还忙着喂病人吃喝,杯碟交错,混着葯水味,有点黑色喜剧意味。

    芝兰却处之泰然,可能,她已经豁了出去,否则,就是打算重新做人。

    她这样同安真说:“谢谢你救了我,我再世为人,一定会好好努力。”

    “甄子谓总要负点责任。”

    “不!不要去找他,过去的事算了。”

    忽然之间,有病人家属大声哭起来,安真知道有人离开了这个世界。

    芝兰反而微笑,轻轻说:“我梦见父亲,他带小小的我到沙滩游泳,那时他还年轻,还愿笑,他给我喝一支可乐,并替我拍照留念。”

    安真:落下泪来。

    那日,回到家中,车先生走到何处,安真跟到何处,他看报纸,她挤在他身边。

    “爸,你头顶微秃了。”

    安真非常痛心。

    “年纪大,第一件事是秃头,第二件事是大肚腩,你说怪不怪。”

    他摊开港报追新闻看。

    “爸爸”

    “喂,别烦我,快去做功课。”

    第二天再去看芝兰,她已经出院。

    看护罕有地和蔼:“你是她妹妹吧,请多关心她,她有点精神恍惚,通常年轻孕妇都会手足无措,需要支持。”

    安真霍地转过头来。

    芝兰什么都瞒着她。

    她真正动气,一整个星期没去缆车径,可能心底黑暗之处,也深深明白,去了也无用。

    忻芝兰已堕入无底深渊,这生这世,难以超生,世俗叫这做一失足成千古恨。

    车炳荣同妻子说:“区家律师说,还有人住在缆车径,我只推说不知,我们已搬走两个多月,一切交割清楚。”

    车太太沉默一会儿“忻芝兰还住那里?”

    “看样子是。”

    “会遭赶走吗?”

    “切断水电,她也住不下去。”

    “人海茫茫,一个年轻女子,往何处去呢。”

    车先生不得不硬着心肠答:“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可以去的地方多着呢。”

    “她的确比安真聪明百倍。”

    爱一个人,老觉得他笨,非得处处照顾他不可,而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肯定他聪明伶俐,占尽便宜,不劳任何人操心。

    那日放学,天下着滂沱大雨,安真站在屋檐下避雨,忽然低声吟道:“在人檐下过,焉得不低头。”

    “安真。”

    抬头,看见马逸迅,她退后一步。

    马逸迅挺幽默“别怕,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这倒新鲜,是什么事?

    “经过那场騒动,我家决定移民到加拿大多伦多去,明年即动身,以后,你再也不用避着我。”

    啊!剎那间安真感到一丝凄惶,人长大了,开始体验到生离死别。

    “我已得到麦基尔建筑系收录。”

    安真低声说:“祝你前途似锦。”

    “你也是,安真,黎教授说你才华横溢。”

    “毕业后我会在本市发展。”

    “安真,希望将来在报章名人版读到你的名字。”

    “谢谢你。”

    她是他的初恋,可是,像一切初恋,并没有给他太大的创伤,他仍然喜欢这短发圆脸的女孩,会给她写信。

    话说完了,他冒雨过对面马路,他也没有带伞。

    不知怎地,安真没有实时离开,她看着他背影,他一直冒雨向前走,可是,他也有第六感,蓦然回首,看到安真仍然站在那里,他以为她还有话说,赶着回头,一辆公共汽车经过,他再看,安真已上了车离去。

    年轻人惆怅的耸耸肩,大西洋彼岸有美丽新世界在等待他,兴奋刺激得他忘却忧伤。

    安真赶去替两名初中学生补习英文及数学,这是城内新兴行业,收费并不便宜,一个月下来,也够安真零用,从此不用做伸手牌。

    安真教人认真,有纹有路,学生能接收,进步神速,她受到家长尊重。

    自学生家里出来,她买了水果糕点去探望芝兰。

    她那笔气已经消了,听芝兰有权保留一点秘密,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能事事赤裸裸摊开来讲。

    走近缆车径,已看到好几名工人上上落落。

    堡人看见她,马上问:“你住这里?”

    “什么事?”

    “你好搬了,我们要装修房子。”

    安真不慌不忙答:“先做三楼可以吧,来,吃点蛋糕。”把食物递过去。

    堡人接过笑“三楼这几天就完工,再不搬,要报派出所。”

    他们忙他们去,安真连忙按掣。

    没人应,门虚掩,她觉一惊,轻轻推开。

    昏暗的室内传出一般霉味。

    “芝兰,芝兰,是我。”

    芝兰在沙发上唔一声。

    安真走近,发觉她平躺着,神情劳累,地上有一碗喝剩的白粥。

    那股霉臭味道更浓了,

    “芝兰,你生病?”

    “休息两天就好。”

    安真扶起她,这时双眼已比较习惯黑暗,看到芝兰脸色灰败。

    “芝兰,我同你看医生。”

    “你每次来都企图大肆改革,不如好好陪我说说话。”安真惭愧“是、是。”

    芝兰握住她的手“这次我若好起来,一定争气做人。”

    “我去冲杯茶。”

    芝兰喝了热茶,精神似略好。

    安真去洗手,看见角落一只盘子里有一块血花,霉味就自那里付出。

    安真毫不犹豫,马上动手,把那堆染血的内衣迅速洗出来晾好。

    “安真,你在做什么,过来说话呀。”

    安真抹干手“来了。”

    她蹲到芝兰身边“跟我回家。”

    “我已找到青年会宿舍,随时可以搬过去。”

    “不骗我?”

    芝兰微笑“我时常骗人吗?”

    “听伯母有无消息?”

    “那边茶几上有几封信。”

    安真过去一看,却是芝兰寄到内地被退回来的信件。

    “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根本没那个地址那个人。”

    “那岂非失去联络?”

    “是,”芝兰牵牵嘴角“我于孑然一人了。”

    “听伯母究竟怎么了?”

    “我也许永远不会知道。”

    安真跌足。

    芝兰有意改变话题“你的男朋友小马呢?”

    “他不是我的男友。”

    “有龃龉?”

    “不,”安真说实话“我看见他都怕,那么高大强壮,凡一动粗,真不是他对手。”

    芝兰笑“你似乎还没有忘记一年级时被男生在操场推跌的情形。”

    安真?腆:“也许。”

    “功课怎么样?”

    “甲级。”

    “是,别的事上你挺笨,不过读书却有天分,从来难不倒你。”

    然后,芝兰发觉了。

    “安真,怎么敢当,你竟帮我洗了脏衣服。”

    “无所谓,无所谓。”

    “安真,时间不早了,车伯母等你回去吃饭。”

    “那我先走,明天再来。”

    可是第二天有政府机关要员来参观大学建筑系,车安真及其它两位同学陪队讲解。

    只得安真会讲国语,特别辛苦,原来不停说话喉咙会痛。

    回到家,倒头大睡,醒来时,天色已暗。

    她想到缆车径去,被车太太阻止。

    “下那么大雨,又无人陪,到什么地方?别去了,这阵子一直往外跑。”

    安真只得留在家中做功课。

    车炳荣轻轻道:“女儿算听话。”

    “仍像小孩,不知自己是女儿身。”

    “待大学毕业再说。”

    “届时已经廿四岁。”

    “怕什么,至多我养她一辈子。”

    “呸,你这张乌鸦嘴。”

    第二天,雨晴,安真心血来潮,到书局买了一本孕妇需知,躲在课室一角读起来。

    开头津津有味,对人类胚胎逐步成形啧啧称奇,然后,读到孕妇意外一章,她脸上变色。

    她霍地一声站起来,险些推跌了桌子。

    呵,不得了。

    她对同学说:“我有急事要回家,请同教授说我缺课。”

    她发疯似赶往缆车径。

    走到一半,她已经明白事情真相,一时情急,流下泪来。

    避父母怎么想,要赶,大不了连她也赶出去,反正今日一定要把芝兰接回家休养。

    走到缆车径,呆住。

    装修工人已把大门拆了下来,二楼已成瓦砾堆。

    安真尖叫起来,握紧拳头尖叫:“你们逼人太甚,为什么要围攻一个弱女,为什么不多给她一次机会!”

    众人愕然,收过她蛋糕的那个工头出来说话:“你的朋友昨午被送到医院去了,是我叫的救护车。”

    “哪家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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