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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www.biquge34.net,独泊伊河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校庆后,天冷了,那几百盆菊花就分到各办公室各班级寄养着。

    办公室里一时花团锦簇,每人把自己喜欢的品种,弄了一两盆搁在自个儿身边。我喜欢黄菊,黄澄澄的抱头菊,花盘大,富丽堂皇,雍容大度。我搬了两盆,放在桌脚。那几天,同事们的话题离不开菊花。

    那天一早,我正打扫地面。

    倏忽间,我的脚边,掉下一枚花瓣。

    她失水了,没有站牢,惊叫着从花朵上跌落下来。

    我好像听到了她的惊叫,我的心悬了起来。

    花谢花飞,司空见惯的事,不是什么意外,我为何紧张呢?

    她叫一声,摔在地上,挣扎一下,没了声息,世界恢复了平静。

    我的心里却翻江倒海,我不知为什么?

    是悲剧吗?这早落的花瓣,是一个试探者,一个先驱,一个预言,一个玩笑,一个叛逆,或许,仅仅是一个早夭者。我搞不懂,它为何第一个离开枝头,放逐自己。

    我出神地看着躺在地板上的那枚花瓣,还未憔悴的,慵懒的花瓣。

    一个花瓣的增减,应该不会影响整朵花的美貌。那些花朵,依然俏丽傲慢,像一群赴豪门晚宴的盛装贵妇。

    女同事走过来,用兰花指轻捏起花瓣,摊在手心里,端详了一下,就走向废纸篓,悄无声息的一个漂亮弧线,抛掷过去,就完结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的心却酸痛了好久。

    几天后,花瓣如密雨繁星般陨落一地,留守的花朵残破了,灰眉土脸,像个斗败了的雄鸡,翎毛飞掷。败状虽可悯,却触痛不了我麻木的神经。想到自己原来是这样虚伪,我禁不住羞愧。

    又几天,大家以为花盆碍事,弄脏了地面,就招呼一声,七手八脚,将花盆统统搬出了办公室。

    寒风里,那几十盆菊花,带着渐枯的花梗败叶,被遗弃在花坛边,彻底无人问津了。湿冻死牛羊,干冻死草。没有水,它们迟早会被冻死。看着它们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样子,我又为自己的冷漠而羞愧了。

    一朵花怒放,吸引了多少双赞叹的眼睛。枯萎了,竟得不到一丝怜惜和同情。以色诱人,色衰遭弃,这是毫无新意的悲剧。

    人们都喜欢现成的早餐,没人留意那做汤的汤勺。

    赏花者众,育花者少,爱花者更少。花是难遇知己的,花没有朋友,花只有它自己。寂寞也罢,风光也罢,失落也罢,得失寸心知,不关风情事。

    可悲吗?不该开放吗?这不是问题所在。一年的等待,一生的等待,是花都要开放,我是说开后的命运。

    我若为花木,我愿做不开花的常青树。我拒绝用花的浓艳来引诱好色的眼睛,我仅靠枝叶装饰人间。自己塑造体型,自己蓄积能量和智力,默默生长,至死方休。

    我想,我可能是大器晚成的一个盆景,我会吸引温暖但不暧昧的目光。我会庆幸自己,可能免遭被遗弃的命运。

    找不到朋友,我也不气馁,我用脚踏碎盆底,把脚扎进泥土沙砾,找水分,找血液。挺直身子,昂首向天,笑傲午后的风和西天的晚霞,拉短与蓝天白云对话的距离,去完成一个参天的梦。

    如果我仅是一丛荆棘,我也要默默唱一阕绿色的歌,为林泉,为自己。

    我会不断调整自己,无论面对丽日还是阴霾。

    假如一生注定寂寞,我就甘为肥料,去肥沃脚下的一小块土地。曾经,我向她索取过,现在,我将还给她我的全部。

    我不会哭泣,我会高兴地完成生命的轮回,我无悔。

    还有一袭梦的衣裳,我愿披给下一个跋涉者,供他们遮一下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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