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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www.biquge34.net,独泊伊河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鱼儿们在搪瓷盆里乱叫,咕咕咕,咕咕咕,唱歌吐泡泡,泡泡吐出一串串,也顺便吐出了口腔里的粘液,排出了鳃里的脏物腹内的废物。

    从淡水泥潭里被捉出,鱼儿们不乐意,它们住惯了那个环境,泥巴、蓝天、水草、天敌,泥水潭里有生的乐趣,有丰富的遭遇,它们忘不掉。

    曾经躲避过反抗过,撕坏了渔网,咬烂了渔兜。它们不乐意被别人随意改变它们的生活。

    现在,在干净的水盆里,鱼儿们很开心很安逸。一天换一次自来水,一天洗一次清水澡。还有什么不满意。谁又天生喜欢烂泥潭呢。它们开始向往小金鱼的生活,那也是生存,昨天,我们为何嘲笑它们像笼子里的金丝雀呢?看样子,我们太土老冒了,观念得变变。

    鱼儿们互相拥挤着,问候着,年轻些的,开始留意异性,谁说角落里没有爱情呢。那只孤独的乌鱼开始袭击小鱼,搪瓷盘里原来也有惊险。

    搪瓷盘里的人生也丰富多彩呀。

    鱼儿们只看到盆里的世界,却没有听到磨刀的声音,那声音,在水龙头那边,嚓嚓嚓,在磨刀石的粗面磨了会子,又在磨刀石的细面磨了会子,时而刺耳,时而细腻温柔。

    刀子磨好了,泛着蓝光,刀子是活泼好动的小老鼠,长着锋利的牙齿,还要不断地啃啮磨擦。

    主人搬过来搪瓷盘。

    用水涮了一遍又一遍,鱼儿们被洗得白白净净。像什么呢,像一个个待嫁的大姑娘,浑身透着淡淡的水香。

    主人那只暧昧的手在触摸它们的腹部,腹部是鱼儿们敏感的部位,弄得它们很痒很舒服,主人在和鱼儿们开玩笑吧。

    前几天,他就开过这样的玩笑,抓住一只扭动的鱼,拿给他的小儿子看看,就又放回去。他在炫耀捕鱼的成绩,还是给儿子看一个有趣的鱼呢?鱼儿们不懂人的语言,那是一门特别难懂的外语。

    主人神秘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那只手却很年轻很顽皮。

    大家在盆里躲着那只顽皮的手。

    那只手一下子抓住了跑得最慢的那尾大肚子鲫鱼,然后,就慢慢离开了水面。

    鱼儿们笑了,又是她!大家曾经多次取笑过那尾鲫鱼的游水姿势,她游水慢,尾巴无力,她的躯线也不美,很臃肿,大家普遍怀疑她反应迟钝。看着被抓的又是她,都有点幸灾乐祸。

    傻蛋!

    傻蛋!

    抓她干什么,我比她漂亮!

    很快,大家就明白了。

    一片,两片,有两枚白白的鳞片掉进水里,大家不安起来。

    那鲫鱼叫起来,她努力扎起背鳍尾鳍,她想刺中那只大手,可没成功,它弯曲着身子挣扎挣扎,但主人的手更用力,那坚硬的指甲盖儿快速地剔除着她的鳞衣。身上的鳞片越来越少,最终,仅残存一层薄薄的鱼皮,裸露出了月白色的一段肉体。

    接着是去鳃,血出来了,不是一缕缕,而是呼啦啦,一下子喷射出来。

    血快速污染了搪瓷盆里的清水,鱼儿们闻到了血腥气,它们惊呆了。

    刀子风快,划的是地方,不在正中,而是偏下一点,一刀子下去,刺啦一声,仿佛拉开一道拉链,内脏赤裸裸的,红色的黑色的东西,都暴露出来了,两个无情的手指,一抠,一拉,就摘除干净了。

    肠胃没有了,苦胆没有了,唯独心脏还在,还在挣扎跳动,只是频率越来越慢。她的嘴也无力诅咒了。

    满腹的鱼子集结着,储存在腹腔里,原来,这是一只雌鱼!十月怀胎,快分娩的鱼当然笨拙,怪不得每次先抓到的总是她。

    被收拾干劲,又被丢到搪瓷盘里。

    她现在奄奄一息,大家躲避着她这残破的横陈的玉体。不忍心看,又不得不看。

    主人哼起了歌,他眯着眼,在继续屠戮这盆鱼。

    那只结实的大手又抓住另一尾鱼。同样残忍的事又重复一遍。这不算谋杀,至少在人看来。

    一次次屠戮的表演重复着,鱼儿们看呆了,麻木了,麻木后,就带着点欣赏的眼光来看自己的遭遇。

    鱼们终于明白,它们的命运都一样。人生等待的终是灭亡。人这样,鱼这样,万物都这样。

    它们的祭坛,是油锅,是人的肚腹,是饕餮地装入和肮脏地排泄。

    弄懂之后,它们不再躲避,它们愿意先表演一个,让同伴们看看自己多么勇敢,最后一尾鱼是没有观众的,它们不愿做最后一个。于是,它们争先恐后地奔向屠刀,等着主人把它们一一收拾。

    它们享受着虐杀。

    鱼儿们的血,融进水里,越积越浓,越积越厚。

    那双手却忙乱了,不再有板有眼,乱了章法。

    刀子有一次差点儿划到人的手上。

    今天的鱼们疯了!

    主人判断道。

    鱼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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