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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川初次航海,兴味甚浓,常常靠在船舷上看海,仙道便与他讲解些海上的奇闻异事,听得他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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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过了五日,海水早已由黄转蓝。这日清早,流川似往常般趴在船舷上看海。连日来风平浪静,波涛缓缓,便似万千条小鱼一齐翻上翻下,鳞甲闪闪发光,偶尔几只海鸟,斜掠海面,激起一片水花。流川见了海鸟的姿势,脑中便模拟出了以轻功避敌的身法,正想的出神,忽觉肩上一重,一件袍子披了上来。

    侧头看时,仙道已趴在船舷上看海。他本来清?的面庞几日来似乎更见消瘦,眉目间隐隐现出一层黑气,嘴角却兀自弯着。仿佛察觉流川在看他,随口问:”想什么?”

    流川道:”第六天了。”

    仙道叹了口气:”明知我心里不好受,你还偏要时时来刺激我。”流川轻轻道了声”白痴”心想:”难道我不说你便不知道、不难受了么?这人死到临头,怎么还是一副事不关己、吊儿郎当的样子?”

    仙道转过头,正想再开几句玩笑逗逗流川,见了他的目光却一怔。其实流川的目光他岂有不明白的?他素性风流,并非什么正人君子,不然也不会在利用相田弥生之际又贪欢和她上床了,这种迷恋的目光他也不知看过多少,只是流川本人似乎尚未明白。他原可点破,但一来此事颇为尴尬,二来一旦点破,他知依流川的性子,不是就此一直跟着他,便是扔下他一走了之,从此再不见面,无论哪种,他都不愿,至于为何不愿,他却也没有深究。

    这时见流川又以这般目光望着他,心头忽然一热,轻轻唤了声”流川””怎么?”流川微微凑近了他点,忽见仙道脸现痛苦之色,一手紧抓胸前衣服,知道他的毒发作了,忙取出九转回魂丹给他服下,心下暗暗懊悔:”早知这丸药作用期如此短暂,来之前便该将樱木手边的几颗也取过来,现下只剩两颗,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丰玉岛。”

    仙道服了药后运了会儿气,将毒重新压下,自知这毒一次反扑比一次厉害,且相互所距时间越来越短,恐怕未到丰玉岛,自己便要毒发身亡了。但他不愿使流川担忧,故作轻松地笑道:”看来我要一辈子在童山上磨药了,就不知安西先生会不会嫌我烦。”

    流川见他适才痛出的一头汗还未消散,就在那儿强颜欢笑,忽觉心痛无比,一把揽过他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拍他背道:”放心,我一定拿到药果治好你。”仙道本能地一推,离开他身子,却正好对上他的脸,正略觉奇怪地看着他,他刚刚压下的毒仿佛在瞬间又反噬过来,浑身发热,唇干舌燥,情不自禁地就向他唇上吻去。

    忽听身边有人咳嗽了一声,夹杂着几个童稚的讪笑之音,仙道猛的一震,如梦初醒,忙拉开了流川,转头不动声色地道:”北野前辈,好早啊。”北野干笑了几声,道:”小老儿上来透几口气,二位忙二位的,不用顾忌我。”语气轻佻,充满调戏之意,眼中却隐含妒意。

    仙道暗叫惭愧,知道流川仍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却不敢回看,一个劲儿地盯着海面,暗中告诫自己:”像他这般秀美脱俗之人世间少见,我中毒后定力大减,难怪几次三番把持不定,但若就此和他扯上关系,此人性子固执,恐怕就此纠缠不清,害人害己。此时在船上无法,只得与他同处一室,这事过后,无论我是得救还是身亡,都要离他远远的。”忽又想到流川这般热心救自己,未必无因,说不定他要从自己口中套出海南的军情,又或者另有事要自己去办。他当然不会出卖海南,流川若仗着对自己的恩情逼迫他,他只好把命还给他;但若是他所求之事与海南无关,那说不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替他办成。他幼年时曾遭遇惨变,对别人从不轻信,这时更刻意将流川救自己的目的猜的歹毒,只觉惟其如此,心里才好过些。

    如此思来想去,忽听流川噫了一声,他回神一看,原来是两条小海豚正在船侧翻跃嬉戏,正想夸一句可爱,不知从哪里忽的蹿出一条鲨鱼,从背后一口咬掉了一条海豚的一半身子,血立即曼延开来。

    仙道心头没来由地一痛。流川却在想:”这鱼跳跃时的身法倒有些像飞花剑法中的一招飘忽不定,忽上忽下,出人意料,但那鱼一口就咬掉了它的半条身子,这就是师父常说的武学之中’简能胜繁’的道理吧。”又想自己的飞花剑法如此烦繁,却仍胜不了北野、田岗等高手,自是因为他们目光敏锐,功力深厚,一眼便看出他招数中的破绽,然后像这鱼咬那鱼似的一招攻向他的弱点。

    正想的入迷,忽听一个童子的嗓音叫道:”师父快看,好多鲨鱼!”

    仙道也已瞧见海上突然之间来了成百上千条鲨鱼,一时腥风大作,正奇怪是否鲨鱼迁徙路过此处,忽然见到远处一条小船正穿过鲨群向这边划来。流川不知鲨鱼凶残,还不怎的;仙道却知鲨鱼生性贪婪,此时小舟浅小,任何一条大鲨只需轻轻一拱,便能拱翻小舟得到猎物,鲨群却不见丝毫动作,在小舟四周游动,直似给小舟护驾一般。他正看的有趣,忽的想起一事,面色一变。

    这时北野已站到舷边,朗声道:”来者何人?既会驱赶鲨群,想必是我丰玉弟子罗,大家一家人,便请上来一坐如何?”

    小舟乘风破浪来的迅速,仙流二人已看清船上有三个男子,其中一个妆化的甚是浓艳,流川见了他便是一奇,心道:”怎么是他?”便是这人大声叫道:”北野师父么?是弟子岸本,师父救我!”

    他话音刚落,已可见远处驶来一排大船。北野又惊又喜,一边吩咐水手们准备绳梯接岸本等人,一边问:”你们怎么还没回岛?南不是让你送完东西后立刻回去的么?”此时小舟已近大船,岸本道:”弟子不争气,路上被人擒住了,硬要我带他们去丰玉岛,弟子见他们不怀好意,带他们绕了几个圈子,又召来鲨鱼护航,这才乘夜逃走。”说着已纵身上了绳梯。

    仙道凑近流川耳边道:”待会儿趁他们不注意,先下手杀了这三人。”流川一愣,仙道忙道,”他们便是送图之人。”

    岸本已攀到一半,忽然轰的一声,一发炮弹飞来,落到北野所乘之船外几里的海中,海水震荡带动大船,岸本一个没站稳,摔入海中。他身上涂有异药,鲨鱼闻得后不敢近身,远远躲开。岸本可也不敢多呆,忙湿着身子上了小船。

    发炮的那艘船上有个低沉浑厚的声音道:”岸本听着,给我乖乖地回来,若敢上那艘船,我连人带船一起炸了。”此人声音也不甚响,但相隔数丈,听来便似从耳边发出的一样。

    岸本却不理他,道:”炸死了我,你们一般不知道丰玉岛在哪儿。”仍是往绳梯上攀。那船上忽的又发出一炮,这次是击落在北野身后一船上,船身中炮,船上之人立刻大呼小叫,乱成一团。

    仙道道:”好炮法,来的是陵南国的水军。”

    北野处心积虑收回丰玉,自不会让多年苦心经营毁于一旦,见一船着火,虽然恼怒,脸上却仍笑嘻嘻,一副和蔼可亲的颜色,先止住岸本,再冲对方船上那人道:”这位英雄,你们双方有何过节,小老儿全然不知,但你因为迁怒就打了我的船,未免于理不合。这样吧,英雄你要如何,不妨说出来让小老儿作个公断如何?”

    这时对方十几艘战船一字线排定,为首一艘驶到离北野所在船几丈的地方停住。船头站着一名青年,长身玉立,英风飒爽。他冲北野抱拳道:”在下翔阳王手下花形透。数月前,我家小王爷奉皇命出海寻仙丹,无意中闯到丰玉岛,不知怎生开罪了掌门南烈,竟将他扣压起来,还将他手下全部处死。幸亏有一人机灵,逃了出来,我们才知小王爷下落。可惜那人见到我们后没多久就死了,大海茫茫,我们也不知丰玉岛在何处,王爷忧急成病,卧床不起。还好不久前见到了这几位,听他们言谈知是从丰玉而来,便请他们带我们去一趟,到底谁是谁非,也需当面辩清,就算小王爷真有不是,也该由皇上下罪处罚,这般私自扣拿皇亲国戚,将陵南国的国法放在何处?又将陵南王放在何处?哪知我们以礼相待,这几位非但不领情,屡次想逃,还用毒伤了我们的诸多手下。这位先生,若也是陵南国民,便请少管闲事。”

    北野听后恨恨地瞪了岸本一眼,岸本满脸惶恐道:”是南,南他——”

    北野也知南烈生性好色,且只喜男色,早听闻翔阳王之子美貌尤胜女子,想这臭小子见了哪有不出手的道理?只恨他做事不干净,在这个紧要关头惹上这般厉害的对头。又想:”幸好这贼厮鸟不识路,我先稳住他,诱他到岛上再杀人灭口,反正有小王爷在手,不怕他不束手就擒。”

    思议一定,便赔笑道:”原来是花形统领啊,失敬失敬。实不相瞒,小老儿此去正是冲着丰玉,那丰玉掌门虽然不堪,却也有其受制于人,不得自已的苦衷。花形统领若信得过我,便跟着我去。待我清理了门户之后,定让那逆徒送上小王爷,到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如何?”说着冲岸本使了个眼色,岸本忙向花形方向作了个揖:”我原信不过你,但师父他老人家既这么说,我便信你一次好了,你放我上船,我们带你去丰玉。不过你得保证,到时不得随便放炮。”

    花形喜道:”那是自然,小王爷还在岛上,我怎敢随便攻打?那便请带路。”心道:”海上一目了然,我又有大炮在侧,还怕他们耍什么花样。”

    岸本得其许可,第三次跃上绳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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