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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探望他的父亲,闲聊了一阵儿,随后在赵焕章的撺掇下,三人一起去了蓬莱阁。

    找了个包厢落座,看时间还早,焕章冲着服务员要了一壶蜜茶。离夏和宗建面面相觑,均对此刻焕章的轻松表情产生了疑惑,赵哥平时可不是这样的人,就算再如何大大咧咧,老爷子都住院了心也不可能这么大。

    赵焕章看出了他夫妻二人的心理,摆了摆手,说道:“老爷子只不过是受了点吓,想起以前的事儿了,开始我也以为他糊弄我呢,怕花钱怕给我找麻烦,后来听他一说,才知道,他真的是没什么大事,没开玩笑。我跟魏哥多少年交情了?

    还会说瞎话不成。”呵呵一笑,焕章解释起来。

    “我爸以前就是开出租车的,这一话提起来得有二十多年了,那前咱这泰南县城也才刚刚起步,我爸胆子大,也敢干,回国之后就做了那头一波吃螃蟹的人。

    九几年呀?嗯~我想想差不多是我上初二初三前的事儿吧我爸说那天他从我姥家出来,稍微喝了点酒,从那个西边土道的堤上开下去了,陆家营那地界儿魏哥知道。我继续说啊,我听我爸讲,他开车开到半截腰前,差不多是在辛家营地头附近吧,路边有个女的跟他招手,这大晚上又是野地荒了吧唧的怎么出来个女人呢,我爸说他想也没想就把车停了,让那女的上了车。那个女的去的地方倒也不算远,也就二十来里地吧,还没开到梦庄镇上的那条公路上,砰地响了一下,我爸说他当时看到一张脸贴在了左前挡风玻璃上,索性玻璃倒是没碎,但当时可把他吓坏了,头发都立起来了。

    我爸他有个习惯,开车走夜路前爱叼着烟,也是听老人说的,怕撞着啥不干净东西预备的。玻璃上贴张脸还了得,也不管烟不烟的了,我爸猛地一给油门,车子就飞出去了,要说他贼大胆呢,开出去一里多地之后算是缓过劲来,可能因为撞了人心里也害怕了吧,就冒猛子问了后面那个女的一声,有事没事。因为撞了人,而车上还坐着一个,我爸心里也不踏实。谁知道问了之后,那个女的反倒是比我爸还镇静,你们猜她说了啥?居然还反将了我爸一句,来了个你说呢?我爸心里也有气,对着后视镜瞪了一眼,这一瞧可把他吓坏了。”

    说完,焕章停了下来,自己点上了一根烟,又把烟扔给了魏宗建,总结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爸从后视镜看到那女的穿着打扮就跟电视里演的那些个唱戏的穿得一模一样,脸儿刷白刷白的,她一开始上车前可不是这身行头,我爸回忆前重复好几遍呢,因为是半道上的车,又因为是在半拉拉的地里头,所以对于她的穿着格外注意,绝不会看错的,也绝不是因为才刚撞了人脑子给吓傻了。看到那女的变了装,我爸这冷汗可就下来了,又开出去几里地上了省道,见着路边有人修拉煤车,我爸灵机一动,把车停了下来,跟车后座的那个女的说了看看他们要不要帮忙,停好车开了车门子下去之后,我爸腿都软了,甭看腿软了,倒是让他见着活人了,我爸就跟车后座那女的说,让她下车,死活不拉了,随后回家之后大病了一场,呵呵~当时我住在我姥家,尽顾着搞玩了,也没太在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爸跟我学齿说他拉着的那个女的纯粹就是撞邪了,但自己开车撞人却是实实在在的事,他永远也忘不了贴在前挡风玻璃上的那张脸,别看过去了二十多年,可那人的神情我爸到现在心里都记得一清二楚。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现在回想吧,我说当时上学前那个许加刚怎么残疾了呢,真想不到是我家老爷子给撞的,这个祸害,怎么当时就没让我爸给撞死呢。”

    “那个人没认出老爷子吧?”离夏插了一句嘴,一脸忧色。

    焕章摆了摆手,说道:“估计那许加刚早就不记得这个茬儿了,也活该他给撞瘸了这前吧我爸也是闲的没事干腻得慌,我都叫他在家享清福了,他愣是待不住,死活就得跑出去干那拉座的活,还跟我说这叫自娱自乐,我也是服气了。”

    “顺者为孝,老爷子乐意就由着他吧!不过呢,这回得叫老爷子在医院多住几天观察观察,岁数大了可不比年轻。”魏宗建和离夏相互劝慰着焕章,把建议说了出来。

    “那肯定是,人一上了岁数,精气神都不行了,我早就劝他别干出租这行了,又不是养不起他,可老爷子就是不听,嘿,他这辈子啊跟我爷一样,都是大男子主义,只要认定了一件事,说一不二那绝对是想着法儿琢磨去干。”焕章苦笑了一声,见魏宗建双手合在一块抱了个拳,忙指着烟盒说道:“怎么拘闷了?”

    魏宗建一笑,扫了一眼离夏,焕章不明所以,稍微一琢磨,呵呵笑着念叨了一句:“道喜?”见他夫妇二人脸上的表情,焕章确定了心里的猜测,忙大笑起来:“这可是好事啊,值得喝一杯。”随后似有所悟,忙呼喊着服务员,叫来瓶巴黎水,把离夏面前的蜜茶替换了下来。

    今个儿老爷子出了点异常,总该有人留在医院照应,又因为没看到贾凤鞠的身影,离夏问了一声:“嫂子呢?怎没把她叫过来?医院那边是不是得留个人照顾老爷子。”

    焕章起身正要拿烟,想起了离夏的现状又赶忙把烟盒扔到了一旁,听她问起自己的媳妇儿,咂么着嘴说了一句:“带着大轩散心去了。”随即又耸了耸肩,补充道:“你们来前老爷子在医院里跟我矫情半天了,说了一堆车轱辘话,还跟我抬杠说当时只不过受了一点吓现在早就没事了,要不是我死乞白赖跟他说钱都交了,他今个儿贵贱不在医院待着我是拧不过他。”

    分说到孩子的事,离夏赶忙问了起来:“对了,大轩中考怎么样了?成绩该下来了吧!”

    焕章一脸玩味,咧了咧嘴说道:“前一阵子拥这事忙前跑后的可把我愁坏了,他那成绩只能去下面乡镇念高中,可真要把他放到下面我又不放心”

    “没问问杨老师吗?”宗建微微皱眉,他知道焕章跟杨老师都是一个地儿的在一个村,两家关系又熟,而杨老师任教了一辈子桃李满天下,真格的就不给开个绿灯,只要他垫一句话,凭着关系大轩的入学问题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

    “哎~别提杨老师了。”焕章喝了一口蜜茶,有些无奈,转瞬又放开心情,说道:“别看我爸跟杨老师还是盟兄弟呢,可我最怵头的就是这杨老师了,你们念了三年高中对他还不了解吗,连亲儿子都没法容忍,何况是我。这事我也没敢跟我爸提,省得拥给这个影响了他们老哥俩的关系,不过呢,话又说回来了,事是死的人是活的,又不是非得找杨老师不可。”

    看焕章的样子,八成这事是办妥了。离夏接过话茬问道:“大轩留在三中了吧!”焕章点了点头,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给你们看看这个,也不知道你们看过没有。”

    见焕章摆弄着拿出了手机,离夏摇了摇头,最近一段时间她都没怎么触碰手机和电脑,而且因为是二胎,防辐射的孕妇服都给罩在身上了,哪还敢违背父亲和丈夫的意去涉险。魏宗建刚从九江赶回来,也并没怎么留心什么动态。

    “我虽然读书在梦庄,可沟头堡毕竟是我的故乡,春来茶馆我毫无印象”

    焕章瞅着对面坐着的二人,呵呵一笑唱起了改编过的沙家浜,令离夏和魏宗建为之一愣,那歌杨哥曾唱过,他俩记得杨哥是这样唱的“我虽然读书在良乡,可沟头堡毕竟是我的故乡”当焕章把手机的页面亮出来时,魏宗建两口子才恍然大悟。

    “大轩留在城里念书的事儿我是找的你们老局长。”焕章把手机递给魏宗建时,把话讲给了离夏。离夏沉思了一下,脑子里瞬间联想到了什么,可她搜肠刮肚也不记得杨局哪次出现在杨哥的家里,也并没有在幸福花都里头的杨局家中看到过杨哥的身影,正要问,焕章手机里的音乐便响起来了。

    “魏哥怎么样?杨哥唱得不错吧,还是那个味儿吧!里面还有好多歌曲呢,好像还有跟我婶儿合唱的呢!”

    离夏也听到了手机里的歌声,正是那首顺流逆流,声音清脆嘹亮,时隔多年听起来还是那样有味道,仿佛在讲故事,就像歌词叙述出来的那样。要说这些耳闻能详的老歌吧,都是从杨哥嘴里听来的,牵动离夏心弦的同时,带着淡淡的感伤又让她回念着想起了以前上学时的好多事情。

    心思百转还没等离夏发表言论,焕章就意味深长地说了起来:“也有那么几年没看着杨哥了,我妈不止一次跟我提杨哥,打电话给我婶儿却又时常扯东扯西忘了提这个事,我老丈娘和老丈人也时常跟我媳妇儿念叨杨哥,我心里又不是垒着坯,你说咱能忘得了杨哥吗!我问他啥时候回来,杨哥总说忙,我就纳闷了,也不知道杨哥都忙什么。”

    “杨妈妈不说要在广西那边生活吗!”搜寻着脑子里的片段,想起了之前通电话的内容,离夏拢着秀发说了一句,她每年都要给杨哥的妈妈去电话问候一番,上次碰头还是在沟头堡拆迁时见得面,匆匆一别又几个年头了,此时提起来,眼前浮现出一道曼妙身影,离夏的心里又想起了她的好。

    “回来了就好啊,起码是在国内。瞅我这说话颠三倒四的,大轩能留在良乡三中念书还多亏了杨哥的大哥呢,也就是你们杨局。”朝着离夏说完,焕章随即又解释了一句:“杨哥本来的名字叫杨书香,他是你们杨局的亲堂弟,杨爽那个名字是拿身份证前给改过来的,我灵秀婶儿嘴里说的香儿其实不是杨哥的小名,具体当初他为什么要改名我也不知道,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杨哥跟杨老师闹得那么生分,以至于”

    “我说的呐难怪这么多年杨局对我那么照顾,估摸也是托杨哥一家的福了。”离夏若有所思,喃喃了一句。原来这一切都离自己那么近,却始终也没有意识到。

    “我不也是托了杨哥的照拂吗!头几年我那影楼受到波及,要不是杨哥出钱出点子,都差点关门大吉,我妈总让我知恩图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跟杨哥是光着屁股长大的,听音不见人让我怎么报啊?那几年吧杨哥总跟我说,不让我给杨老师拜年,我明着也不敢驳他,又不能违背我家里老人的心意不去看杨老师,你说说这都叫什么啊,哎。”

    稍微缓了一下,焕章接着说道:“先甭说我爸我妈这边,光是我老丈娘的那张嘴我就惹不起,还别说我那个小姨子和小舅子了再说我跟杨哥一提回老家的事,杨哥总说他那头抽不开身,这回要是回国定居的话,也就不愁见不着面了。”焕章咧着嘴直抱怨,想到杨哥能回来又脸上带笑,紧接着他又朝着离夏问道:“我灵秀婶儿没说在广西哪定居吗?”

    离夏摇了摇头,想说巴马又不敢确定,这时,那首杨爽版蔡国权演唱的顺流逆流已经播完,又扫了几眼页面的相片,暂且把手机递还给赵焕章,说了一句:“想当年杨妈妈就唱过刘三姐的歌,听了杨哥所唱的还真怀念过去的时光啊,回头到家我好好看看着里面的东西,内容还真不少啊!”焕章猛地一拍大腿,晃悠着手指戳来戳去的,继而他摇头晃脑地说:“哎呀~你要不说刘三姐我都差点给忘了,杨哥的姑姑不就在广西定居呢吗,我灵秀婶儿跟她大姑子在那边住一块也不是没可能啊。”略一沉思,焕章想起了什么,忙说道:“明年我大奶八十大寿,杨哥他们娘俩和大姑得从广西回来给她拜寿呢!估摸这回一定能见着面的。”

    这份情谊相交了好十年了,一起打过人,一起踢过农合杯,一起喝过酒,一起唱过歌,在一起的事情简直数不胜数如今回想起来每每都令人无限慨叹。

    焕章知道宗建性格的沉闷是因为他高中时期母亲故去之后造成的,对有些事儿特别在意,除了跟杨哥的感情,还有就是杨哥妈妈的那一层关切。随后提起了离夏怀孕的事儿,焕章问了问待产期,连声夸口得把这事儿办大了,中年得子决不能含糊,最后又问起了老离的情况,在得知老离的遭遇情况之后几乎拍案而起。

    “那逼娘们一家主义打得还真好,快赶上许加刚了。回头我问问云涛怎么解决的,实在不行我就去找顾长风,有顾哥镇服着我还就不信这个事解决不了呢,欺负到咱们头上没什么好怕的”焕章义愤填膺地说,这眼皮子底下有这事发生简直太令人惊讶了,老爷子受了气不说,闺女还给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动了那歪念头,要疯啊,以为这他妈的是那八九十年代?焕章眼里可不揉沙子,想当初上初二前跟杨哥打那许加刚就是因为对方跟自己抢女朋友,他知道宗建和离夏为人宽厚,可老实人就得挨欺负?他心说话,这是没事,有事得给那逼崽子一家子碎了。

    “事过去就得了”离夏不想节外生枝,所以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惦记父亲,觉得这里面受伤最深的就是他了和焕章简单吃了顿便饭,聊了聊往事又叙了叙家常,魏宗建两口子都觉得这样的日子非常轻松。回家的路上两口子谈了谈以后的生活,离夏的心里并不反对丈夫抽烟喝酒,因为他长期跑外需要应酬,离不开烟酒,而魏宗建也和离夏约定了像山口百惠夫妻那样,五十岁戒烟一起生活,再不东奔西跑,这是离夏打心眼里希望看到的,她也不想两口子总似浮云那样聚少离多,一年到头天各一方心里总挂念着对方。

    到了家里,早已华灯初上。离夏脱掉了衣物去浴室里冲了个凉,出来时见魏宗建正在阳台抽烟,远处广场传来了音乐的声响飘忽进屋子里,别看声音依旧,却恍如隔世,让人心里禁不住又想起了前一阵子发生的事儿。瞅着魏宗建高大的背影,离夏觉得他的心里其实也是孤独的,也是需要安慰的,会心一笑,她迈动莲步朝着他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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