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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他把面子留着。因为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在他别离养父的时候,他快乐地笑了。于是,他开始了创业。创业是美丽的,他总是相信,如果他能干一番事业,那么他就会永远地摆脱对养父的依赖,那么这个人就可能完完全全地被他抛弃。他断了所有的联系,让他找不找他了。从青年,一直到壮年,他快乐地进行着这个残忍的游戏,他从来没有回过家,没有跟他的养父说一句话,他有过一段无比快乐的把养父完全忘了的快乐时光,而他在坎坷无比的创业路上乐此不疲。以为他认为自己永远地抛弃了那种折磨。

    于是他创业成功了,他甚至做了个小小的领导,他也发达了,也有自己的手下了。他悠闲了。他无牵无挂。只是,他比较害怕见到女人,或者说,太想见到女人,因为这会让他想起他的母亲。那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从来都是如此虚幻,因此也从来都美丽的人,他害怕性爱,因为女人对他来说就是母亲,而性爱就表示了对母亲的亵渎

    他又无法自拔。这事让他惶恐不久,他终于又记起了养父,他持续噩梦。不过这只是想象,因为他已经与养父断开联系十几年,不可能再相认,记忆中,按理说,不可能再有他。他不能再受到这样的束缚。

    可怕的是,他经过努力所谋求的最终让他安居乐业的职位终于让他惶恐。在不经意间,他对属下透露出的丝毫不敬让他自己突然变得六神无主。他只是有一次跟一个员工说:“看,这是你的不对。”晚上,他就开始辗转反侧了。“该死,又是那两个字。”那两个字“不对”以及他所发现的他象极了他养父的神情让他备受打击。“我的天那,我怎么会象他?”相隔了十几年,他感到他的养父突然之间回到了他的身边,让他发起抖来。这个小领导又象从前那个小孩子那样猥猥琐琐了。第二天,难道他又回到了童年了么?他失眠后精神萎靡,食欲不振的感觉简直就是他小时候那种感觉,完全是。他于是整天下来六神无主,不知所措。晚上,他提了水果,到那个他批评过的员工那里。他解释:“真对不起,我上次太无礼貌了,我竟然这么说你。”他极其谦逊卑微地向那个孩子道着歉。年轻的员工吓了一跳,一头雾水,应答支吾。这让他更加慌神,他无法摆脱一个突如其来的魔鬼入住他的身体,从那句话起,他就好象被魔鬼控制一般。一定要摆脱他!一定要摆脱他!他想着,却没了勇气。他居然满脑子都是养父的样子,甚至连动作,神态,语气天那,他根本不想拥有那种吓人的气魄,因为那曾是他儿时的噩梦。但是他现在,却象转接似的,完全拥有了这一切。“我甚至想做个羸弱的人!也不愿意是一个强大的英雄附体。”壮年,有一番好前景的他蜷缩在床上,半天不敢挪动一下。

    发疯,生病,辞职,收拾行李,回家。他在公司忽然失去了信任,公司被另一个年轻力壮的人接管了。回乡,可那是他曾经立下的一个誓言啊,不能回去。但他能做什么,因为他已经无法摆脱那个魔鬼。

    (三)半夜三更,他拿起了刀子

    在到家的那个夜里,他终于又一次在故乡享受到了自由。就是睡在了乞丐的中央,他感到这才是他所要的自由。他胆战心惊地渴盼着。

    第二天,他见到了已经衰老的养父。养父十几年的别离的伤感对他来说是毫无意义的。他甚至为自己又叫了他一声爸爸而暴跳如雷。他谎称回来探亲,而在外面已经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他气急败坏地看着养父对他的赞许。这对他来说无疑只是一场宣判,而他永远是奴隶。

    事实上,他早已有了算盘。怎样才能自由?简单得很。他要除掉魔鬼。对杀人这件事,他觉得自己是挺有把握的。他不是挺会削苹果的么,他不是挺没有感情的么。会拿刀,会冷血,杀人这两点是很重要的。他一点儿都不害怕,只是等着时机的到来。对了,他还乡,决不是依靠,而是谋杀。落下什么样的下场,魔鬼除了,还怕什么呢?他就是要除掉这个心中的魔鬼。这个让他不明不白,让他甚至看到他笑脸的时候都会发抖的爸爸,一定得死在他的刀下。他已经想通了,完全想通了,于是他不再害怕,不再让爸爸的音调的丝毫改变来控制自己的感情。

    他仍然是做饭给这个老人家。老人家也帮点忙。有时他脾气会极端暴躁,这让他充满力量去呵斥他。而这总是畅快无比的。他不让自己发现自己会发抖,代之以对他的呵斥。“一边去!谁叫你做家务了?”看到老人的不解和手脚慌乱,他总会放声大笑起来。“让我折磨你吧,魔鬼。”年轻力壮的他总是绞尽脑汁来侮辱这个曾经无意带给他侮辱,让他饱受过害怕的爸爸。现在,年轻力壮的他很清楚,他得逞了,他可以随便凌辱他了。因为他已经老了。可他总是不够,怎么够呢,那可是一种仇恨那,于是他加倍折磨他,这个已经没有什么生活能力的衰老者。老人已经矮他的养子半截,成天穿着破背心,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当年的威力减少了一半。

    最终,他拿起了刀子。他从来就不曾拥有感情,杀人对他而言,又有什么。他还要让他尝尝,随便推开别人房门的难受滋味。半夜三更,他拿起了刀子。他象一个大侠一样走过去,踢开他的房门。

    老人象一只受惊的老鼠,蜷缩在一边。

    这样子竟那么象他!

    他看着他,暴跳如雷。

    年轻的他看见年老的他,头一次那么懦弱,年轻的他甚至笑了。“你害怕!”他说。声音洪亮如养父当年。

    他继续蜷缩作一团。

    他把刀扔开。

    “我觉得,我这么做,没有意义。”他向他挑衅地说。于是年轻的他放弃了谋杀的念头,离开的房门。

    第二天,年老的他看见年轻的他自杀身亡。

    这些事情,都算是这样了结了。他自杀,他杀他,都这么了结。

    他自杀,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他梦中的亲生父母。

    (四)那带爪子的小母亲

    这个夏天,我坐在电脑前,读了林和生先生的“地狱”里的温柔:卡夫卡。它的第一句话着实给了我很大的震撼。“那带爪子的小母亲”这是卡夫卡所说的一句话。什么是“带爪子的小母亲”我引用书里的一段话来说明:

    “本世纪20年代的某一天,他站在俯瞰布拉格旧城广场的窗口,用骨节凸显的瘦长手指指点着眼前的建筑:‘这是我上的中学;大学在那边,就是对面那幢大楼;走边再远一点是我的办公室。这个狭小的空间’他用手指划了一个圆圈,眼神疲惫而有光,就好象一个人近乎全然放弃,却仍轻松地保持了平和的定力,向身边的熟人谈及自己的人生:‘这个狭小的空间限定了我的全部生活。’”

    布拉格,这个限定卡夫卡全部生活的城市,就是他所谓的“那带爪子的小母亲”在整个读书的过程中,以及读完这本书后,我都不断地在思考着宿命。我想,作一篇关于宿命的文章,借用这位大师的这句独特的话来命个名,最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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